☆﹀╮=========================================================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朔月 作者:今知 她是一国丞相之女一朝看上英雄少年的他 又逢皇上赐婚,这本该是一段佳话。 奈何世事弄人,他竟有了心上人? 阴差阳错,百转千回,如同逃避不开的宿世缘,爱恨两相难。 内容标签:宅斗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月华,楚越 ┃ 配角:沈纶,许之柔 ┃ 其它:傅清 ☆、第 1 章 ?  艳阳高照,微风徐来,窗边女子鬓边秀发随风微微舞动着,傅月华心中的郁闷也随风飘散了几分,随即锦袖一挥,“妙心,笔墨伺候。”    傅月华刚提起笔刚写了一个字,窗外隐隐约约传来让人心烦的吵闹声,提起的笔再也放不下去,转身问道:“妙心,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怎么这般吵闹?”   妙心有些诧异:“小姐竟不知道么?”   “自我及笄以来,父亲再不许我随意出门,我从哪里知道”傅月华皱了眉头,很不想提及。   妙心抿住了到嘴边的笑,“老爷也是为了小姐好,毕竟小姐是个大姑娘了。”   百姓们若是知道他们口口相传的最端庄的大家闺秀,是这么一副不安分的性子,恐怕会惊掉了下巴吧?   “今日是吴元帅班师回朝的日子,听说吴元帅这次的仗打的十分漂亮,给进犯的异族打的吓破了胆呢,都说那些异族再不敢来犯了。所以不光是大臣们,连百姓们都自发的去城门口去迎接了。”   听完傅月华笑了开来,“是吗?这么热闹?”   妙心眼皮一跳。   “今日天气甚好,适合出门,不如我们也去吧。”是肯定,不是疑问。   妙心几乎要哭了,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可是老爷说……”   傅月华袖子一挥径自换装,“说什么,我爹不也去了吗?你再啰嗦我就自己去。”   妙心咽下了嘴里的话,默默的上前帮傅月华换衣服。   ----------------------------   快到城门口,望着前面黑压压的人头,傅月华惊叹了一声,“这人还真是多啊…”   妙心确认乔装的护卫跟上来之后才放下了心,压低声音道:“小姐我们去五味楼吧,在那边楼上看的更清楚些”也更安全。   傅月华有些好笑,难不成还以为我要去街上人挤人?装作沉吟了片刻,欣赏够了妙心那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才道:“走吧。”   妙心暗松了口气,抬脚跟上。   五味楼是华城第一大酒楼,共分三层,一楼非富不可入,二楼非权贵不可入,三楼……能进入三楼的人不是王孙贵人,也差不远了。   虽说这城门口的只是个小分店,也是有三层的,且装潢的雅致非凡,只不过规模小了许多。   五味楼的伙计恭恭敬敬的引傅月华上了三楼视角最好的雅间,便躬身退了出去,一会儿换了个伙计奉了茶上来,傅月华品了一口,笑道:“没想到这五味楼小小分店的掌柜也如此有眼色。”   妙心眼对鼻,鼻对心,默不作声。   等了片刻没等到答复,知道这丫头是有些生气了,心头有些讪讪,起身到窗边往下看,依旧只有黑压压的人头,和熙熙攘攘的人声。   又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大军进城的样子,索性在一旁的书架上随意抽一本书籍翻看起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傅月华丢开了手中的书朝窗外看去。   一匹匹高头大马,载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儿郎们缓缓入城。样貌只是平凡,可那份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气势,却是华城才子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傅月华暗自点头,只有这样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血性男儿,才能算得上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打头的是一个胡须有些花白但背脊却挺的笔直的老头,骑在马上自有一副铁骨铮铮。正是此次的兵马大元帅吴兴德吴老。   傅月华目光往后一扫,只见一位年青将领紧随其后,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背脊同样挺的笔直,不比吴老的铁骨铮铮,也自有少年的意气风发。因在军中的缘故肤色不比文人白皙,模样倒是颇为俊朗,比后面的军中男儿们挺拔出彩不少,也比华城内文绉绉的文人才子们多了好几分男子气概。   那男子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往这边看来,傅月华一窒,明明知道不是在看自己,还是莫名的心跳快了几分,好似平静湖面被风吹起了涟漪。待那男子收回目光,傅月华不自觉的开口问道:“他是谁啊。”   妙心顺着傅月华的眼神看了过去,“吴老身后的年青将领吗?听说是吴老在新军里捡到的人才,帮着吴老打了好几个漂亮仗,吴老言语间对他颇多赞赏,好像是叫……楚越吧。”   “楚越…”傅月华有些失神。   “小姐?”   “嗯?”傅月华偏过头,笑眯眯的道:“回去吧”。   回去……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小姐…不看了??”   闻言傅月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妙心,眸中带着促狭,“还没看够?”   妙心脸一红,忽的想起小姐看那楚越的眼神,竟顶了回去,“是小姐看够了才对吧?”   听此话,傅月华脑中闪过楚越身影,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脑中楚越的英姿越发清晰。   妙心自知失言,心头懊恼不已,却见小姐的脸隐约红了起来,也不出声反驳,素来伶牙俐齿的小姐哪去了?   见妙心怔怔瞧着自己,傅月华的脸有些止不住的发热,狠狠的瞪了妙心一眼,“这种话也敢说出口,我看你的脑子才是用来吃饭的,罚你明天一天不许吃任何东西!”   妙心“……”   回府后,傅月华继续她上午未完成的大字,妙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时不时的看傅月华一眼,一脸的疑惑。   看的同屋妙言也很莫名,跟着妙心多看了小姐几眼,也没看出什么不妥。   再看妙心还是那副模样,便把妙心拽到了一旁,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老是盯着小姐看?”   妙心犹豫了一下才道:“妙言,你没觉得小姐回府后有些不对劲吗?”   妙言往小姐那边仔细看了看,写字的模样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字……下笔浮躁,收尾潦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下笔之人心神不定。“是有些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妙心道:“我今天跟小姐出去说错话了,可小姐竟然只罚我明天不许吃饭。”   妙言:“……就这样?”   妙心踌躇了半天,见小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敢乱说,只得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闷闷的回了一句,“也没什么,就是跟小姐顶嘴了,只是觉得小姐的态度有些奇怪。”   妙言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小姐心情好罚你罚轻了,怎么你还不乐意啊?”   傅月华刚写完大字,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微凉的风拂在脸上,心头的燥热总算褪去了几分。   这边妙言妙心见小姐停了笔,也终止了谈话,上前去服侍小姐净手。   傅月华不是没看见俩人刚刚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只是现在还懒的搭理她们,净完手后便榻上瞌眼休息。   一睁眼便是傍晚时分了,窗外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一开门迎面吹来的凉风让傅月华顿时就打了个喷嚏,可把丫鬟们给紧张坏了,妙言手中的披风立马就换了个厚的给傅月华披上。收拾停当一行人才往饭厅而去。   吃过晚饭,傅月华陪母亲沈氏说了会儿子话,沈氏便打发她回来了,傅月华也不多说什么,行了礼便回了自己屋子。   -------   一直到过了亥时,沈氏正坐在床上绣花打发时间,傅清才满身酒气的到了家门口,听丫鬟报老爷回来了,把手中的绣品一放,往前厅赶去。   到前厅时,丫鬟已经奉上了醒酒茶,傅清正喝着,见沈氏还没睡,有些心疼。“夫人这么晚你怎么还不休息,”   沈氏嗔了他一眼,“你不回来我怎能安心歇息,再说了,哪有夫君没回来妻子先行歇息的道理。”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挪了挪,一副嫌弃的样子。“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足,还喝这么多,酒喝多了伤身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清却只是瞧着沈氏笑,笑的沈氏不好意思了,往傅清腰上一拧,见的傅清皱成了八字眉才施施然放手。   厅里的丫鬟都低着头,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今日又不是宫中小宴,喝多喝少哪能是自己决定的,我还算喝的少的,吴兴德那老家伙可是被人抬回去的。”傅清饮完最后一口醒酒茶,笑咪咪的道。   沈氏也不搭他话,只吩咐人备好浴汤。   傅清也不恼,继续道:“说到他,那老家伙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不仅自己打了个漂亮仗,还带回来个一身本事叫楚越的年轻小将,嘚瑟的跟什么似的。”   沈氏噗嗤一笑,全然没了恼意,“瞧瞧你这口气酸的,咱们家沈纶又差得了哪去?不都说这次殿试纶儿必在前三甲之内,有你长脸面的时候。”   提起沈纶,傅清也是暗自点头,人品文采皆是上上之选,也不算白费了他这些年的苦心栽培。   待傅清洗漱完毕出来,沈氏已然睡熟了,傅清小心的给沈氏掖好被角,躺在旁边却久久不能入眠。   出宫门时恰巧碰见楚越与三皇子交谈了几句,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在这紧要关头却不得不防。   圣上老矣,继位之人却迟迟定不下来,大皇子无能,二皇子倒是个有才能的人,又是嫡出,照理来说作为太子再合适不过,可圣上却迟迟不立太子。   对这位圣上傅清也是琢磨不透,说他无能吧,偏偏安稳的做了一世皇帝,在位期间也没出什么差错。说他圣明吧,也不尽然,什么事都交给大臣来商量,自己除了吃喝睡就是画了,半分瞧不出劳碌的样子,倒是把他们这些臣子给累了个半死。可能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两个出色的儿子。   二皇子是皇后嫡出,为人正派,也十分宽厚,平日里处理事情的时候也想的十分全面,文人们都比较信服这位二皇子。   而三皇子母妃是宫女出身,虽说十分聪慧,可行事手段太过狠辣。在傅清心里未免有些失了帝王之风,没想到的是朝中武将都比较信服这三皇子。   再加上吴老那种老油条,明摆着就是皇帝党,谁当皇帝就忠于谁。朝中才形成了二皇子与三皇子相互抗衡的局面。   想到这傅清不禁苦笑,圣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钦点自己当二皇子太傅,把自己牢牢的绑在了亓皓这条船上,使的朝中二皇子派隐隐有压三皇子派一头的感觉,可圣上就是不立太子。   这个时候楚越要是投奔了三皇子,亓睿如虎添翼,朝中局势如何还真不好说,毕竟时逢战事,文官的作用远远没有武官大。   傅清又是一阵头疼,索性把事情丢开一旁,伴随着雨滴声沉沉入睡。? ☆、第 2 章 ?  天刚刚吐出一丝丝白,偌大的丞相府内已然开始忙碌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傅清朝身后的沈氏摆摆手,得到回应后弯腰进了轿子。   沈氏眼见着轿子走远了,才回房补眠。   直到天大亮了,傅月华才悠悠醒来,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掀开帘帐,眼睛感到微微刺痛,复又瞌上眼,待刺痛感逐渐消失以后,半眯着眼瞧向外面。   妙心妙言守在左右,见傅月华醒了,一左一右的上前服侍小姐穿衣。傅月华闭着眼随着她们折腾,等她们折腾好了,净完面,被人扶到镜子前坐下才清醒了几分。   镜子里的人双眼朦胧陡添一丝天真,眉目如画温婉可人,鼻尖还有些红润,令人忍不住的想去捏一把,肤色白皙光润如美玉,白色里衣衬鹅黄长裙更使镜中人儿恍若天人不问世事,即使头发凌乱也丝毫不影响美感。   站在身后为傅月华梳头的妙语无声的叹了口气,真正是每天早上都要被惊艳一把才觉得活的真实。   傅月华的头发发质很好,理顺后就如青色瀑布般垂在身后,不用多做打理,轻巧的挽一个云髻,插上一只玉簪,便已足够了。   到此时傅月华才完全清醒过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一边擦上玉容膏,一边问道:“母亲醒了吗?”   妙言递上布巾,回道:“夫人已经醒了,且…表少爷今日回来了。”   “表哥回来了?”傅月华十分开怀,“他可好些日子没回来了。”   “可不是,都没人带小姐出去玩了。”妙语话音刚落,旁边几个丫鬟俱都吃吃笑了起来。   傅月华白了她们几眼,也不恼,全然没有一副被打趣的模样,径自起身,到门边妙心给她披上披风,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才知下了几天的雨居然停了,太阳懒洋洋的斜挂在天边儿,阳光洒落在青石路旁的树木上,映得树叶璀璨一片,好似片片都换了新装。   傅月华忽的想起楚越来,他在战场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璀璨夺目呢?   想着,心头又燥热起来。傅月华对自己有些无奈,这几天好像看到什么都会想起楚越。越限制自己不去想他,他反而在脑海里出现的次数更多了……   “月儿?”   傅月华一愣,“表哥?你怎么在这里?”抬头看向在身旁的人,有些诧异。   沈纶怔了怔,随即温和一笑,“多日不见,表妹好像又漂亮了一点。”   “彼此彼此,表哥也更气宇不凡了。”傅月华诧异的模样舒展开来,眉眼弯弯。   沈纶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多谢表妹称赞,只是表妹刚刚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更气宇不凡的表哥都没有看见?”   傅月华吃吃笑开,“没想什么啊,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在这里呢?”   “坐着着也是坐着,趁天气尚好还不如在院子里走走,人也松快松快,顺便,接某个小懒虫去吃饭啊。”沈纶笑眯眯的打趣着,脸上找不到一点平日人们所看到的所谓城府。   “表哥你也算玉树兰芝,风流倜傥的华城大才子,说出这般不着调的话,也不怕倾慕你的少女们对你失望。”   沈纶笑意更甚,“那又何妨,只是不知那些倾慕我的少女中,可有表妹你。”   傅月华歪歪脑袋,“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沈纶将手往后一背,摇头晃脑像极了华城中的纨绔子弟。“这没有嘛,也就无关紧要了,要是有,你表哥我可得好生注意下形象,莫让月儿失望才是。”   傅月华掩嘴一笑,语气更加轻快,“自然是有啊,从小到大我可是一直仰慕着表哥,表哥居然不知道,可太伤表妹的心了。”说完还作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惹得身后丫鬟皆忍俊不禁。   沈纶也忍不住的笑了开了。   说话间饭厅已然到了,傅月华先行跨了进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沈纶笑容背后的落寞意味。   世间女子虽多,可怎能与你相比。   沈氏见沈纶与傅月华有说有笑的同来,心里满意之极,她觉得在满华城里都寻不出比沈纶更适合自家闺女的了。   说起来沈纶并不是沈氏的亲侄儿,而是她去世堂哥的庶出儿子,十余年前有一次回娘家,碰巧看见这孩子在被同族人欺负辱骂,仔细询问才知这孩子被欺辱的原因竟是学问做的太好,让其他孩子回去后被训斥。且自他父亲去世后被人欺辱的愈加过分,嫡母却放任不管。   沈氏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也不想让好端端一个好孩子被糟蹋在了家族糟粕中,以喜欢这个孩子接回去住几天为由,接回了家去,从此再没让他回到沈家。   在沈氏看来,沈纶这孩子文采出众,相貌也俊美,尤其是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知根知底,也不怕他会对女儿不好,又对自己女儿一心一意,再找不到更合适的女婿了。心里打定主意,等沈纶殿试后便给他们定亲!   傅月华可不知自己母亲心里的小九九,和沈纶一左一右的坐在沈氏身旁。   阳光透过照在傅月华身上暖洋洋的,心也痒痒的,算起来自己可好几日没有出去了,一边搅拌着碗里的粥,一边盘算着如何才能让母亲同意自己出门。   沈纶坐在对面,看见傅月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是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心里偷笑,也不说话,闷头喝粥。   这边,傅月华不停搅拌的勺子终于停下了,“娘……”   “嗯?”沈氏侧着头看着她。   “近日母亲不是说头有些疼吗,你看今日天气尚好,我想趁此替娘去护国寺内上香祈福,添些香油钱。”说完傅月华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她虽伶牙俐齿,可撒谎真不是她强项啊,以前出门都用不着撒谎的。   沈纶手一抖,碗里的粥差点撒出来。   沈氏心里憋笑,面上面无表情的道:“想出去玩就直说,拿我当什么借口。”   “……”说的好似我直说了你便能同意一般,傅月华暗自腹诽。   正好此时傅清回来了,往主位上一坐,面前的碗筷就已经摆上了,沈氏顺手给他盛了碗粥。   “爹。”   “姑父。”   “嗯,刚刚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借口不借口的。”   沈氏笑看了傅月华一眼,道:“月儿说想替我去护国寺里上香祈福。”   傅月华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碗里的粥都快被捣成烂泥了。   沈纶适时开口,“月儿想去护国寺为姑母上香,也是想尽作为子女的孝心罢了,如若姑父姑母担心月儿的安全,我陪她去吧,如何?”   傅月华对沈纶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沈纶回以一笑。   傅清与沈氏见俩人如此默契,心头点头,俩人感情好他们自然乐见其成。于是傅清大手一挥,“去吧,多带点侍卫,注意安全。”目光转向沈纶,“若是月儿出了什么差错我可饶不了你,”   沈纶连连称是。   大小姐要出门,整个丞相府内闹腾的像是大户人家要迁居般,傅月华其实很不喜欢这种阵仗,但又没什么法子,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爹娘真的会疯掉。   “不用太在意,就当那些随从是一同上山祈福的普通百姓,如此心里就不会觉得那么不痛快了。”   傅月华看着沈纶,眼神里有着探究,“不管在什么时候,表哥你好像都能知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样,不好吗?”沈纶避而不答。   “好吗?”傅月华挪开目光,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的心思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爹和娘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也只是不想明白。   她已年过十七,而爹娘还没有要将她嫁出去的意思,其中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她承认沈纶很好,论才华华城年青一代中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论相貌,也是雅人深致,气宇不凡,华城中仰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   又是青梅竹马。按理来说这几乎是华城女子最想嫁的夫君了。   可是她不想,她不爱沈纶。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把沈纶当成哥哥看待,一丁点男女之情都不掺杂。   她从小就伴随着父母的恩爱长大,她见过在外威风凛凛的父亲在家被母亲揪着耳朵不放连连告饶的模样,也见过得知母亲被人算计了不顾丞相地位与面子,以男子之身插手妇人之事被同僚嘲笑万分的模样。母亲在父亲面前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单纯带点傻气的姑娘,到现在一点没变。若说华城贵妇们最羡慕的人是谁,定是众口一词的说是丞相夫人。   如若不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她怎么甘心。   ? ☆、第 3 章 ?  “小姐,车子已经备好了。”妙心轻声喊着。   傅月华微微颔首,把自己从纷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由妙心扶着上了马车。   沈纶见傅月华进了马车后才翻身上了马。   听着马车的轱辘声,傅月华整个人靠在马车上,闭上眼随着马车微微摇晃,奇异的变得平静下来,刚刚那丝微妙的气氛也在这摇晃中散去。   直到外面的喧哗声传进来,知进了闹市区,傅月华才睁开眼,掀起帷裳一角,听外面小贩的吆喝声,看世人为了衣食忙碌,人来人往。平静的心又变得雀跃起来。   “妙心,你说我们溜下车去逛逛集市好不好。”傅月华有些跃跃欲试。   妙心很老实的摇摇头,“不行,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受罚的可是我。”   傅月华不满的放下帷裳,“你怕什么,我会护着你的。”   妙心并没有说话,只是往车门那边挪了挪,眼睛看着傅月华眨也不眨。   见妙心这个样子,傅月华无奈的放弃了偷溜下车的打算,集市也不看了,就在马车上躺了下来,“我休息会儿,到了护国寺再叫我。”   妙心应了声儿,松了口气。   马车行到护国寺山脚下时,时不时的会有小石子从山上掉落下来,滚到侍卫们的脚边,刚开始只以为有小孩子在山上恶作剧,并没有引起侍卫们的注意,可当大一点的石头往下掉落的时候,侍卫们有些就烦了,还有人捡了石头扔回去。可并没有起什么作用,石子还是不停的往下落。   当石子滚落的越来越多的时候,沈纶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山居然有些颤抖。一瞬间脸色大变。   立马调转马头朝马车奔去,边大喊道:“离开山脚往平坦地方去!!!快!!”   听沈纶这么一喊,聪明的拔腿就往旁边跑,愚笨的还茫茫然不知所以。   傅月华本来有些昏昏欲睡,听沈纶那一声大喊立马清醒过来,在妙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妙心就往车下跑。   可惜沈纶终究是喊迟了,马头刚刚调转,“轰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覆盖了一切。   傅月华与妙心刚下车,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妙心下意识努力把傅月华往前一推。   傅月华眼睁睁看着妙心将她推开,摔在地上滚到一旁,还没缓过神来,一匹马朝自己冲了过来,此刻傅月华脑子里一片空白,切身体会了。什么叫做叫死亡的。   楚越本是有事往护国寺而去,马鞭一落,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就往前跑,等听到声响的时候马儿已经跑进了被尘雾笼罩的区域,楚越一拉缰绳,正准备往旁边而去,忽见见马前不足一丈处躺着一名女子,要是刚刚拉缰绳晚一点……   楚越额上冒出冷汗,俯下身拉住女子的手臂拽上马来,往旁边而去。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身后大量树木混着泥土崩塌下来,楚越当机立断挽住女子的腰,脚尖在马背上一点,人已在数丈之外,一切也已尘埃落定。   等身旁女子站稳后,楚越立即放开了自己的手。   傅月华怔怔瞧着面前的景象,几乎要啼出血来,“妙心!!!!!!”   忽的疯了似的冲了回去,楚越一惊,拽住了她。   被楚越一拽,几乎就要摔倒,也渐渐缓过神来,回头看着楚越,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个不住。   楚越一楞,顿时手足无措,想安慰,又觉得不妥。意识到自己还拽着人家姑娘手臂,又不敢放手,一时竟楞在原地看着傅月华哭。   沈纶此刻正满心焦急,听见傅月华的尖利叫声,立马朝傅月华处奔去。   见傅月华一身狼狈的站在一男子旁哭个不住,顿时脑子里什么伦理纲常,男女大防统统都消失不见,大步迈过去,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怀中人的背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楚越尴尬的放了手,默默的别过头去。   不过片刻妙言也寻到了傅月华处,沈纶拿过妙言手里的披风给傅月华围上,将傅月华交给了妙言。   自己则上前一步,对楚越深深的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楚将军救了家妹,沈纶感激不尽,若是以后用得着沈纶的地方,沈纶定不会用半句推辞之言。”   听说对方就是沈纶,楚越上下打量了一把,随即摆摆手,“沈兄言重了,不过是顺手而为,不必放在心上。”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事在身,不知可否借我一匹马?”   “自是可以,只是马儿都有些受惊……”   “无妨。”   沈纶也不再多言,命人牵了匹马过来,将缰绳交于楚越。   楚越翻身上马,对沈纶拱了拱手,“楚某先行告辞。”而后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楚越走后,沈纶扶傅月华上了仅存的一座马车,打算将她先行送回府。   傅月华摇摇头,眼泪又开始落下来,涕不成声,“刚刚,妙心只顾把我往前推,半分没有想到自己。”   沈纶点点头,“我会尽力将她…救出来。”   傅月华哭的更加厉害,谁都知道那种情况下妙心是再不可能活下来了。可谁又想去点破?   旁边妙言妙语见小姐这个样子,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们何尝不难过?只能在心里种下一个生的种子,自欺欺人罢了。   沈纶打发了一个小厮回去报信,然后将人都聚拢,清点了下人数,发现伤亡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严重,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顿时就去了一半。   此次的塌方事件波及范围不大,中心点好巧不巧就是傅月华的那辆马车,再加上沈纶提醒的还算及时,前面的人马基本上都离开了波及范围,后面的人机灵点的也基本没事,因此损伤只在十人之间。   沈纶将剩下的人,一半守在傅月华马车旁边,防止出什么意外,一半拿着从路边人家借来的工具清理路中间的大土堆。   不一会儿官兵也赶了过来,看见已经有人在清理,楞了一愣,问了才知原来是在挖被埋在下面的人,不由得暗自称赞,要是一般人家早就回府压惊去了,那顾得上被压在下面的人,等官府挖出来再去府衙认领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当场挖人与去府衙认领看似好像结果并无不同,可贵就贵在一份对于已死之人的尊重,纵使是奴仆,你敬人人才会发自内心敬你。   此次过来处理塌方之事的官兵们都不自觉的仔细和细心了些。   经过一个时辰的忙碌,周边的碎石与泥土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人也被陆续的被挖了出来,无一生还。   剩下的只有……妙心与车夫。   车里傅月华精神早已恢复了不少,正掀开帷裳关注着外边的动静,每抬出来一具尸体,傅月华的心就下沉一分,周边的尚且如此,那处于中心的妙心……   傅月华放下手中的帷裳,泪水忍不住的往下滴落。   若不是自己闹着要出门,怎么会遇上此等祸事,若不是自己太过任性,又怎么会害死这么多人。若是自己安分一点,怎么会害死妙心……   “月儿!月儿!妙心没死!!”   什么……傅月华不可置信的抬头,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楞了片刻猛的掀开车帘跳下车,跑了过去,官兵们正小心翼翼的挪开架在妙心上方的树木,铲开妙心身边的泥土。   沈纶扶住身旁的傅月华,“大夫看过了,还有脉搏,只是收到了巨大冲击昏迷了过去。”   闻言傅月华情绪再也收不住了,又哭又笑,忽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傅月华醒来时,天已全黑了。   傅清站在傅月华床头,并没有说话。   “月儿?有没有感觉不适?”沈氏坐在傅月华床前,双眼红肿。   傅月华摇摇头,“娘,我没事,妙心她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了,不过吃了药又睡了过去,可怜那孩子左臂和右腿都断了,太医给她接骨的时候硬生生的疼醒的。”说着又抹了一把泪。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省心呢?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爹看着你被抬进来的时候简直快吓死了,你说你要出什么事,我跟你爹以后,可怎么过啊。”说到这又泪流不止。   傅月华撑起身抱住沈氏,心里也是难过不已,“娘,月儿知道错了,月儿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好不好,娘你别难过了。”   闻言沈氏又是一顿眼泪。   傅清本来打算好好斥责傅月华一番,可话到嘴边,看傅月华这幅憔悴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出口了。   又见傅月华主动开口认错,斥责的话彻底吞回了肚子里。   恍个神儿的时间,娘俩居然抱头痛哭起来……傅清无奈的上前劝阻。   “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你让月儿歇息会儿吧,”   沈氏瞪了傅清一眼,还是收起了眼泪,从丫鬟手里接过热过一遍又一遍的粥,一勺一勺喂着。   傅月华极其乖巧的把一碗粥给喝干净了,望着沈氏欲言又止的。   沈氏不由好笑,“想说什么就说,憋着累不累。”   “娘…我现在想去看看妙心。”   “现在妙心已经睡了。”沈氏不由分说扶她睡下,帮她盖好被褥,“明天吧。”   傅月华点点头,又在屋内看了一圈,“表哥呢?”   “他只有今天一天休沐,你也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惊吓过度,被你爹劝回书院了。”   沈氏又帮她掖了掖被子,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我跟你爹就不打扰你了。”   傅月华点点头,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第 4 章 ?  护国寺。   楚越上完香,小和尚把楚越引到后院一个厢房前,自己便躬身退了下去。   凝视着面前老旧的木门,楚越内心微烫。踏进这扇门,之后便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腰间握剑的手紧了紧,推开了木门。   厢房中有一男子,正端着茶,细细品味,见楚越来了将手中的茶放置一旁。左右各有两个侍卫,一副防备姿态。   楚越上前两步,低头,单膝跪了下去。“微臣参加三皇子。”   三皇子亓睿笑的温和,起身虚扶一把,“楚将军不必多礼。”眼神又在楚越身上打了好几个转,道:“为何,你现在才来寻我,你知道就算你两年前来寻我,我也照样会重用于你。”   楚越低着头,不卑不亢道:“师傅说,让我别丢他的人。”   亓睿却笑开了来,转身坐下,“不必如此拘谨,只当好友相聚便可,坐。”   “谢三皇子。”楚越倒也依言坐下。   “楚将军,对朝中局势可有什么看法?”知楚越不是文人性子,亓睿便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      楚越摇摇头,直言道:“楚越只会带兵打仗,并不太懂朝堂谋略。”   亓睿微微眯眼,定睛看着楚越,并不言语,似在分辨楚越此言是真是假。片刻后,开口道:“不懂朝堂谋略,如何在朝为官。”   “师傅说,我只要会带兵打仗,就够了。”   亓睿轻笑,“只听你一口一个师傅,你师傅,难道就没有说错的时候?”   楚越仍是不卑不亢, “师傅不会害我。”   此时亓睿眼中已有笑意,追问道:“如若会呢?”   楚越面带轻蔑,直视亓睿双眼,避而不答。“楚越从小是个孤儿,是师傅把我捡回去抚养长大,教我识字习武,教我为人根本。”   对楚越的无理举动,亓睿不但不恼,反而还开怀大笑起来。看着楚越有些莫名,笑的更是开怀。“看来,你师傅教了个不错的徒弟。”   楚越赫然一笑,表示不敢当。   亓睿面色一整,“接下来,你不必急着站队,陛下给你安排实职的时候,我也不会插手,你,可明白?”   楚越纵使再不懂朝堂谋略,也不代表着楚越愚钝。   楚越起身对着亓睿行了一个大礼,道:“是,殿下。”   亓睿起身,扶起楚越,道:“记住,一定要耐得住性子。”   楚越低头道: “末将记住了。”   亓睿满意的点点头,先行离去。   大约两刻钟后,楚越才离开了那个厢房。   -----------------------------------------   丞相府。   将近巳时,傅月华才悠悠醒来,任由丫鬟们给她收拾,刚刚把头发打理好,沈氏就带着早点过来了。   傅月华也是很无奈,“娘,我只是受了点伤,受了惊吓,还走的动。”   沈氏指挥丫鬟将早点一一摆上桌,道:“那也是个病人。”   于是病人便不开口了。   等摆好桌后默默吃着,沈氏不停的往傅月华碗里夹东西,眼看碗里堆起了小山,傅月华慌忙随便吃了两口,道:“娘,我吃饱了,我去看看妙心,您慢慢吃。”   说罢不等沈氏有所反应,就带着妙言妙语出了房门。   沈氏看着傅月华逃荒似的离开了,不高兴的把碗一放,“这丫头,白给她操心了!”   气的一桌子的早点全给了傅月华屋里的丫鬟,气呼呼的离开了。   妙心就住在傅月华院子里左边的厢房内,走两步就到了。   妙言推开门时候,妙心全身基本都被白色细布给包住了,小丫鬟正端着药碗给她喂药,由于妙心背后,腰部,都有伤,不能坐起来喝药,只能平躺着喂,一勺一勺妙心喝的十分艰难。   傅月华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妙言见小姐又有要哭的趋势,连忙劝道:“小姐你可不能再哭了,大夫都交代了不能再让你情绪受刺激,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我们一屋子的丫鬟都讨不了好!”   傅月华点点头,擦了擦眼睛,勉强把眼泪憋了回去。   等小丫鬟好不容易把妙心的药喂好了,傅月华坐到妙心床边,轻声问道:“妙心,现在还疼吗?”   妙心摇摇头,没心没肺的咧出一个笑容,“包扎过了就不怎么疼了,只要没有什么大动作,躺在床上就跟休息似得。”   难过的气氛被妙心一句话就给弄没了,傅月华也有了笑意,“受了伤还这么牙尖嘴利,亏得受伤的不是嘴。”   妙心撇撇嘴,“可不是嘛,要是受伤的是最,女婢可不得闷死。”   傅月华噗嗤一笑,彻底难过不起来了,“你要快点好起来,都等着你回去呢。”   妙心点点头。道:“其实奴婢都不知道,奴婢是怎么活下来的,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天堂呢。“   傅月华忍俊不禁,“说起来你也算是福气大,我们把你挖出来的时候,你头上架了好几颗树,虽说砸断了你的手脚,但也护住了你这条小命,你呀,上辈子肯定做了不少好事,所以老天特别的眷顾你。”   妙心咂咂嘴,“奴婢也这么觉得。”   傅月华和妙言妙心都笑了起来。   妙心眨巴眨眼,问道:“那小姐你呢。”   我……傅月华还来不及回答。妙言就抢了先。   “小姐是被人救的啊,就是最近那个在华城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忠武将军楚越,原来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看来,倒也不是那么浪得虚名。”   妙心说话越发没了遮拦,“看来小姐上辈子做了比奴婢更多的好事啊,老天爷更眷顾小姐呢。”   傅月华轻轻敲了妙心的头,佯装不悦,“就你话多。”随即又笑了开来,话语间带着一丝娇羞意味儿,“不过,也有道理。”   说着站起身来,对着妙心认真嘱咐道:“你有伤在身,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妙心乖乖的点点头。   出了妙心房门,妙语问道,“小姐,回房休息吗?”   傅月华摇摇头道:“今天天气尚好,去花园走走。”   正值春日,百花争奇斗艳的季节,前几日下雨,花儿们都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待开了太阳,花儿们就又迅速恢复了艳丽,看着,竟比下雨前还要精神几分。   傅月华进了花园,命妙言妙心在不远处守着,独自一人进了亭子,却全然没有一副赏花的模样,反而沉思起来。   就在昨日,自己摔倒在地上,以为自己就此丧命,忽的被人捞了起来扔在马上,在自己抬头看见楚越的那一刻,心里仿佛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未曾长大,却已然根深蒂固。   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无暇再顾及这些,甚至到早上醒来她都没有想起,似乎忘了自己是被人救起来的。   可就在刚刚,妙心说老天爷眷顾她的时候,她居然觉得妙心说的很对。   被人救了让别人觉得她被老天爷眷顾,对于她来说,是被楚越救了,才觉得是被老天爷眷顾。   心里的种子逐渐发芽,生长,慢慢盘踞了她的整颗心。   “月儿!”   傅月华下意识抬头,见沈纶站在不远处欣喜的看着她。   “表哥?你不是回书院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傅月华的错觉,她居然看到沈纶不好意思了。   “是啊,可是我始终放心不下你…的伤势,所以就……”   “表哥,你不会…是逃学了吧?”傅月华瞪大了双眼,诧异非常。沈纶居然会逃学?   “怎么会,我下午与夫子请假回来的,待会儿还得赶回去。”顿了顿,沈纶继续道:“月儿你…没事吧?”   傅月华转了个圈儿,无声的嘲笑着沈纶的傻气,“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沈纶自嘲的笑笑,“的确不像,你没事我便也放心了。”说着,眉宇间有些失落,“昨天,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傅月华不解道:“表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天灾人祸怎能怪你。”   “若是我不离你这么远,也不会无能为力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别的男人救走,喜欢上别的男人。   沈纶知道这种念头不该有,可他越抑制这种念头就越疯狂的冒出来,几乎要侵占了他的心智。   “表哥,你不用这般自责,天灾人祸,哪是人可以预料的到的,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再说了,也是我自己闹着要出门,说起来责任还是在我,与你并没有关系啊。”   与你并没有关系。短短七个字亲疏已定。   沈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又是那个什么境况下,都能应付自如的华城大才子。   “既然表妹无事,那我就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直到再看不见沈纶的半点影子,傅月华才反应过来,他从来回需要一个时辰的南山书院回来,就只是为了看看她?? ☆、第 5 章 ?  下午,沈氏正对着窗户给傅清裁制新衣,谁知上一刻还春光明媚,下一刻便乌云盖顶。窗外种植的月季也瞬间没了光彩,整个院子都变得阴沉沉的,让人看之也觉压抑。   傅清踏进家门时,脸色同天上的乌云如出一辙。   沈氏匆匆忙忙迎上来,接过傅清手里的披风,吩咐摆饭。   进了饭厅,往主位上一坐,立马就有丫鬟奉上茶来。   都看的出来老爷今日心情不佳,所以行事格外的小心翼翼。   沈氏把桌上的茶往傅清那边推了推,问道:“老爷,因何事脸色这般不好?”   傅清的脸色又阴了一分,并未开口,厅里的丫鬟小厮们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见只留心腹,傅清才开口道:“今日散朝后,陛下留了我陪他一起用膳,平日里再不见他留谁陪他用膳的,我就猜度着定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陛下先是他拉着我商量给忠武将军什么实职好,这些陛下他心中早有定数,拿来问我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沈氏听的直皱眉,“之后呢?”   傅清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我也就应付着,之后陛下居然与我讨论起楚越的私事,说什么楚越年轻有为,相貌俊郎,为人可靠,只身一人未免太过可惜,话里话外的,就差明着跟我说要把咱们月儿赐给那楚越!”   沈氏顿时就有些慌了,“那…那可怎生是好,月儿向来不喜人去做她的主,这……”   “夫人莫慌,不管陛下是一时兴起,还是要谋算什么,想打我女儿的主意,呵!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傅清起身,“夫人,去让月儿到书房找我。”   “唉。”沈氏应下打发了个丫鬟去了,见傅清起身就走,问道:“老爷,饭都摆好了,不吃一点吗?”   傅清摆摆手,脚步未停,“现在哪有心情吃,晚上再说吧。”   锦绣到明月院寻到傅月华的时候,傅月华正在妙心屋子里与妙心逗趣。   见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了,问道:“何事竟要你走一趟?”   锦绣福下身去,回到:“奴婢也不知情,只是让小姐去书房,老爷正在书房里等你。”   傅月华点点头,带着妙言随锦绣去了。   傅月华进书房的时候,傅清正背对着看着太师椅后的画,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爹,你找女儿,可有什么事么?”   傅清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傅月华的脸,叹了口气,“一眨眼,月儿已是个大姑娘了。”   傅月华走向前去,抱住傅清的胳膊,撒娇道:“再大还不是爹爹的女儿嘛~”   傅清手放上傅月华的头顶,有些难过,“大了就得嫁去别人家,怎么能一样。”   “那,女儿不嫁人,就待在爹爹娘亲身边当爹娘的女儿,好不好?”   “那可不行,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我们可不敢耽误你。免得啊,你以后怨恨我们。”傅清顿了顿,问道:“月儿你……可有意中之人?”   傅月华脑海里迅速闪过楚越的身影,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上一丝不自然,“爹,你怎么好问我这个?”   在傅清眼里,只当这是害羞了,于是笑道:“你打小便是个有主见的,怎么不好问你,你直说便是,爹爹又不会笑话你。”   傅月华沉默着不说话,脑子里一团乱麻。   “唔,你看你表哥如何?”   傅月华一愣,“爹你说什么呢,我只当表哥是我的哥哥,从未生出那般想法。”   傅清一噎,“你表哥他……有何不好?”   “表哥很好,可是我与他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你说这话,若让表哥知道了,我们以后如何相处?”傅月华看着傅清,一脸的不赞同。   “……当真?”   “自然是当真”   傅清看了傅月华很久,道:“你莫不是有欢喜的人了?”   傅月华俏脸一红,岔开话题道:“怎么会,对了爹,今日你怎么跟我说起这话?”   看她这一副模样,心里了然,也不点破,“你可知道,今日为何我回来这么晚?”   傅月华摇摇头,表示不知。   “今日陛下将我留下,话里话外的,想要给你赐婚。”      傅月华大惊失色,“无缘无故的赐婚做什么!”   傅清坐在太师椅上,用手按了按眉心,无奈道:“当今陛下做事,我们做臣子的一向都琢磨不透,谁都不知道他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所谋划。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今圣上还没有讲话说出口,还有转圜的余地。本是打算让你跟沈纶定亲,自小你俩就感情好,我和你娘都以为你俩是两情相悦,可不曾想我跟你你娘居然都想错了,现在只得另辟蹊径了。”   “皇上他,要将我赐婚给什么人?”   “楚越。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居然说什么,让人家小将军孤零零不太好,又没个父母怪可怜的,你说这都是什么话?能是一个皇上能说出来的吗?月儿……”傅清一想到居然有人算计起他的女儿就恨不得当场破口大骂,偏偏那位又不是他能惹的起的,最妥帖的法子又一口被女儿否定,简直头发都要愁白了。一抬头发现女儿此时正一脸不可思议的,在神游?   傅月华在听到楚越两个字的时候,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剩余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傅月华只觉得此刻自己一定是在梦里,欢喜的种子刚刚在心底生根发芽,就听到说自己要嫁给他了?老天爷是不是太眷顾她了一些?   “月儿!”   “啊?”傅月华迅速的将自己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回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你刚刚说的是谁?”   “楚越。”   “最近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那个楚越?”   傅清皱紧了眉头,“还有哪个楚越?”   傅月华迅速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道:“爹爹,女儿觉得,这件事大可不必去理会。”   “怎么说?”   “首先,爹爹你是文官,楚越是武官,历来皇帝都很忌讳文武官相互勾结,怎么可能让楚越当您的女婿呢?女儿觉得,这可能是陛下的一种试探,想必您与陛下谈话时,并没有遣退所有内侍吧?您与陛下的谈话内容在您离开的时候,就从各种渠道传了出去,试探谁也不言而喻,您说是吧?其次,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女儿与楚越,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物,陛下之所以会提及我,只不过是因为与他谈话的是您而已,或许并没有其他意思在里面,爹你觉得呢?”   傅清此时心中已经了然,不知不觉中女儿竟然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还拐的如此明显,也不想想陛下怎么会用如此低下的试探手段?连自己都揣摩不透的人怎会如此简单?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随她去吧。   “月儿,你老实跟爹爹说,你愿不愿意嫁给楚越?”   傅月华内心瞬间就炸开了,脸上一片绯红,压都压不下去,“爹爹……女儿与楚越从未相识,你如何问我这句话。”   “我听沈纶说,那天救你的人是楚越。”   傅月华再也说不出话来,自己的确是欢喜他,可他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救的人是谁。   即便如此,傅月华轻轻问自己,你愿意嫁给楚越吗?   好像是…愿意的。   傅清暗叹了口气,不用说都已知结果。   “月儿,婚嫁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虽心系于他,可他呢?他心系于你吗?只怕他到现在还不知你是谁吧?你清楚楚越的脾性吗?婚嫁不是风花雪月,一步踏错,万难回头。”   “爹爹,女儿只有这么一个欢喜的人。”   “你……”   “爹你听我说完,女儿自小伴随着你和娘的恩爱长大,自然是也想要你之于娘的那样一个人,携手白头。女儿也知道这样的感情世间少有,也极难获得,可不去试试这么知道就不能拥有,那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女儿都愿意去尝试。嫁给楚越还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去得到那珍惜的感情,可如若嫁给其他人,女儿或许会安乐一生,可与幸福二字就彻底无缘了。女儿不想一辈子都埋在后院里,给丈夫生子纳妾,而后逐渐老去,爹爹,你忍心看着女儿过那样的一辈子吗?”   傅清看着傅月华,脸上掩饰不住的酸涩,“你自小是爹爹的掌上明珠,什么爹爹都想给你最好的,可唯有感情二字不能,爹是怕你受欺负啊。”   傅月华知道爹爹这是点头了,笑的璀璨无比,“有爹爹在,谁敢欺负女儿。”   傅清苦涩的笑笑,“是是是,一切有爹在。爹爹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去吧。”   傅月华乖巧的点点头,福了福身出了书房。   待傅月华走远,傅荣华才躬身进来。   “查查楚越的底细。”   “是。”   ? ☆、第 6 章 ?  不过三两日,傅清要的消息已经查清了。   “楚越是个孤儿,被一隐士下山时遇见带了回去抚养长大,直至十八岁时才下山,下了山后直接进了军营,大放异彩被吴老相中带回了华城。楚越的背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傅荣华欲言又止。   傅清将手中的奏章放下,抬起头,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楚越下山时遇见一名女子,与那女子两情相悦,且私定了终身。只是被那女子的父亲棒打鸳鸯,楚越便向那名女子保证,待楚越功成名就之时便回去娶那名女子。”   傅清缓缓闭上了眼睛,靠住了太师椅,真是孽缘啊。   不等傅清问,傅荣华继续道:“那名女子姓许名之柔,其父是福州辖制内小县城的七品县官,为人颇为势力,多许点好处,未必做不出卖女儿的事情,老爷你看,要不要……”   “要什么要,无论那许之柔有没有嫁人,都是杵在月儿与楚越之间的一堵墙,楚越只要有心,那怕那许之柔嫁人了又如何?现在怕的是月儿不撞南墙不死心啊。”   “那现在,该如何处理?”   “荣华,你也是看着月儿长大的,你觉得让月儿回头不嫁楚越的几率有多大?”   “这……”傅荣华不禁噎住了,“大小姐的脾气极为执拗,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且越难越要去做,想让她放弃嫁楚越的心思…只怕是难上加难。”   傅清忍不住的长吁出一口气,这个理儿傅荣华都知道,他又何尝不知?   傅荣华沉吟了片刻,眼中一亮道:“要不,咱们拖上一拖,待楚越谋了实职,定会去迎娶那许之柔,到时大小姐就是再有心思,也不得不放下了。”   傅清揉揉眉心,“你忘了吗,陛下那儿可还有赐婚的心思,虽说这俩天没动静,可保不准那天上朝时,就把这事儿提了出来。”   “那楚越既有心上人,想必,应当是会拒绝的吧?”   傅清冷笑一声,“你觉得那楚越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再说了,这皇家赐婚是天大的脸面,岂是想拒就能拒的?连我都只能想法儿迂回堵住陛下的嘴,他楚越一个小小五品将军,还是个没有实职的,你觉得有他拒绝的份儿?”   “如此说来,这岂不是个死局了?”   “不然我怎会如此忧心。”   傅荣华瞧了自家老爷一眼,暗自腹诽,要不是您太宠着大小姐,半分委屈都不肯叫她受,怎会成一个死局呢?要是自家女儿,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那有闺中女子说话的份儿。   看着傅清揪心的样子,傅荣华还是忍不住说道:“要不您先与小姐商量,与表少爷先定亲,让皇上没有赐婚的机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眼下的局破了再说,您总不能看着前面是个坑,因为心疼大小姐而眼睁睁的看着大小姐跳下去吧。”   傅清一怔,好像,也有道理,“这也倒是个办法,那便……明日,明日我与月儿好好说道说道。”   傅荣华简直想扶额叹息了,平日里老爷处事多利落的人,可一遇上大小姐的事儿,总得思量再思量,往日无事也就罢了,如此关键时刻,迟则生变啊……   傅荣华看着傅清自觉满意的样子,话在嘴里滚了两滚,终是咽了下去,不再多言。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一语成箴。   次日。   傅清坐轿行至东至门时,一群品阶偏低的官员们连忙跟上,都知道傅清此时正在轿中闭目养神,因此都放轻了脚步,默不作声,轿子轻微的吱呀声显的格外清晰。   又在内右门内等了一刻左右,官员们渐渐聚齐,内右门内都是文官,品阶高的如傅清一流,都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品阶低的,三三两两站在一处低声交谈。   又是一刻,见时辰到了,官员们按照品阶排好,鱼贯而入。   内侍:“跪!”   群臣悉悉索索的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众爱卿平身!”   群臣:“谢万岁!”   行过朝堂之礼后,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吴兴德上前一步,道:“臣有本启奏。”   “说。”   “此次犒赏三军,军中有功之人都已得到犒赏,且都已有实职,唯楚越未有实职,上次讨论未果,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点点头:“唔,华城中确是未有适合的差遣,那就暂时任楚越为禁卫军右统领,待有合适差遣时再行调遣。”   楚越上前一步跪下,大声道:“谢陛下。”   皇帝捋着胡须笑道:“果然是年轻人啊,中气十足,右统领这个差遣给你,确是是委屈你了,不如这样,朕看你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作为补偿,朕给你赐门婚事,你看如何?”   傅清和楚越心里同时一咯噔。还未来得及开口。   皇帝又笑眯眯的道:“看来这是同意了,我看傅家小丫头就不错,既知书达理,又容貌出色,配你这年少有为的将军倒正是合适。众卿以为如何。”   众官员们心思各异,但都众口一词的纷纷恭维。   楚越正待开口拒绝,一抬头只见三皇子正半眯着眼看着他,眼中警告之色不言而喻。又想起师傅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栽培之恩,到嘴边的话连同旧日的承诺慢慢嚼碎了,吞了下去,最终低下了头。“谢陛下。”   皇帝乐呵呵的笑着,显得心情十分愉悦,“好,那就三月之后完婚吧,届时朕也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对了,傅丞相,可有意见?”   傅清……你婚期都定了才来问我有没有意见!我说有意见你把刚刚的话都吞回去吗!吞回去吗!!傅清心里都快火山喷发了,面上还得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道:“臣,受宠若惊。”   皇帝好似没有察觉出来傅清心里的不痛快,依旧笑眯眯的道:“没意见就好,朕还怕你心里不痛快呢。”   傅清心里的火山终于“砰”的一声炸开了,可面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陛下说笑了。”   皇帝捋了捋胡须,还是笑眯眯的道:“没有自然皆大欢喜,众卿家们可还有事要奏?”   众官员们都在心里为傅清鞠了一把同情泪,位置再高,权利再大又如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样?还是抵不过皇上的一句话。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均摇了摇头。   皇帝站起身来,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几句话在朝臣心中造成了多大的影响。“那便退朝吧。”   众官员们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齐叩下头去。   抬起头时,皇帝已然离去,群臣纷纷鱼贯出了朝政殿。   皇帝几句话下来,就如往平静的水面丢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炸弹,群臣纷纷都在猜测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傅清步出朝政殿,面上神色不显,不断有官员上来跟傅清道喜,傅清只是点头致意。   等了片刻,终是看到了跟在吴兴德身后出来的楚越。   吴兴德自然是看到了傅清,大步走了过来,将手搭在傅清的肩上,不忿的道:“傅清你可以啊,我废好大的劲儿才发掘的人,你就这么轻轻松松拐过去了,你这样可太不地道了啊。”   傅清侧了侧身子,避开了吴兴德的手,不冷不热的道:“你以为我很高兴吗?既然赐婚这么好,我不介意让给你。”丝毫没有顾忌吴兴德身后的楚越。   吴兴德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样子。“算了吧,我可无福消受。话说回来,你那捧在手里怕冷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就这么被指给了别人,你连句反驳的话都不能说,啧啧啧,想想我都替你心酸啊。”   傅清只是沉着脸看着吴兴德不说话。   吴兴德笑到最后也尴尬起来,干巴巴的安慰道:“其实楚越这小子不错,各方各面都是个靠得住的人,月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小子要是对月华不好,我头一个揍他,你放心。”   傅清还是沉着脸不出声。   吴兴德讪讪的对身后站着的楚越嘱咐道:“这老小子把他宝贝闺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一下子被指了人,心里难免有些不快活,你且受着点,我先走了。”   说着溜之大吉,留下俩人面面相对。   傅清不开口,楚越也不开口,俩人就各怀心思的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傅清打破了沉默,“五味楼坐坐。”不等楚越回答,自顾自的往前走。   楚越看着傅清的背影,心中一团乱麻,他很想说你不乐意这门婚事我更不乐意好吗!但也只是暗自腹诽,把这些话统统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跟了上去。? ☆、第 7 章 ?  傅清坐在轿子里,楚越骑在马上。   华城内的百姓大多都是识的楚越的,见这阵仗,也顾不得轿子旁明明跟的是位小厮,脑子里尽是些话本子的人想着,轿子里是不是哪家的小姐?楚将军这是与心上人出来幽会吗?越想越觉得香艳刺激,因而还有人偷偷尾随。   傅清在轿子里自然没有察觉,楚越却莫名其妙,难道官员出行都是有人尾随的吗?却没有想到,这英雄少年,本就是话本子里的人物,而少年英雄与绝色贵女的私定终身,更是经典桥段中的经典,有些胆子大又爱看热闹的人自然跟了上来,若是运气好真碰上一遭话本子里的戏剧故事,也有了谈资不是?   等到了五味楼门口,轿子缓缓搁下,随行的小厮掀开轿帘,傅清弯腰从轿子里出了来。   见出来的是个不惑之年的半大老头,尾随的人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刚下马的楚越更是莫名,皱紧了眉头不知所以。   傅清朝楚越那一看,居然在皱眉?脸顿时又沉了下来,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居然敢嫌弃我家月儿?心里又对楚越不喜了几分。   五味楼前车水马龙,旁边停靠的尽是些达官显贵家的马车轿子,足见此楼所受之欢迎。   傅清沉着脸步入五味楼,绕过富丽堂皇又不显俗气的大堂,径直向三楼而去,楚越亦步亦趋的跟着。   到了常去的雅间门口,小厮伸手推开门,傅清步了进去在主位上做了下来,见状楚越在其对面坐下。   五味楼的伙计一看是谈事的架势,奉上茶退了下去。   不用傅清吩咐,随行的小厮自觉的出了房间,关上门在门口守着。   此时雅间内就只剩傅清与楚越俩人了,傅清不着急开口,也不看楚越,只端着茶细细品味着,一时屋内安静无比。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对面的傅清还是毫无动静,楚越到底是年轻憋不住气,硬着头皮开了口。   “不知丞相对赐婚之事,可有什么看法?”   见对方不开口,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实不相瞒,下官早已有了心仪女子,这门婚事,恐怕是不合适的。”   闻言傅清心中恼怒,自己是不赞同这门婚事,但也容不得别人看不上自己的女儿。把茶往桌子上一搁,口气不善,“这话你刚刚当着皇上的面怎么不说。”   楚越那复杂的心情又泛上心头,苦涩难言,“朝堂之上,那有下官说话的份。”见傅清脸色难看,知是自己措辞不当惹对方恼怒了,接着道:“下官在华城中也有几日了,自是听说过傅小姐的名字,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又花容月貌,下官自知身份低微,是配不上傅小姐此等人物的,所以……”   傅清的脸色才算好看了几分,“你这是打算抗旨吗?”   “抗旨不敢,只是想着与丞相想出个法子来避过这门婚事,也以免傅小姐耽误于下官之手。”   “陛下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再不能更改,而且只怕这会子圣旨都已经拟好了,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能把拟好的圣旨都叫陛下给收回去?”傅清心中暗讽,要是有法子今日陛下就说不出赐婚的话了,还等你来商议?愚昧!   “这……这可如何是好?”见事情已成定局,楚越心中灰暗,只觉万分对不住心中之人。   “还能如何?好好筹备婚礼,三月之后完婚。”   楚越不禁着急起来,“可是我已有心仪女子,且我承诺过功成名就便回去迎娶于她,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如此便负了往日承诺?”   傅清冷笑,“这是你的事情,于我何干?”   ……又是一片静默   楚越神情渐渐坚定,“我必须回去娶她。”   “都说了这与我并没有干系,今日叫你来,是知你并无父母,与你来商讨婚事之事,等会儿自有人上门给你……”   “陛下并没有说不准我娶平妻!这也与你没有干系吗?”   傅清霍的一下起身,“你敢!”   “我有何不敢,只要她愿意,拼着前程不要,我也要已平妻之位迎她进门!”   “赐婚那也是你同意的!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迟了吗?”   “且不说朝堂之上有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就算是有,我也怕累及她的性命。”   傅清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你现在,就不怕了?”   楚越不退反进,直视着傅清,“不要忘了你女儿不论如何,都得嫁我。”   傅清眯起双眼,“你居然用我女儿威胁我。”   “不敢,我楚越不屑于对女子使出什么手段,可若是我心上之人出了什么事,我不介意让傅小姐独守空房一辈子。”   傅清却笑了起来,“你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对我,也敢这么大言不惭。”   “你知道这并不是大言不惭。”   “你就那么笃定我女儿非嫁你不可?手段不是没有,真到了那一步,不光是你,连你的小相好都得不到好处。”   “我知道丞相有的是法子让傅小姐避过此婚,只是那样一来,傅小姐一辈子都不能堂堂正正的活于人下,丞相,你当真舍得?”   “你口口声声自称大丈夫,却处处用我女儿来辖制我,好一个大丈夫,老夫今日算是见识了。”   “不必刺激于我,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傅清盯着楚越,楚越并不退让,半响,傅清终是退了一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你要如何。”   楚越也松了口气,“我必须娶她。”   傅清点头,“可以,但必须是以妾位,且嫡长子必须由我儿所出,嫡子出世之前,你那妾侍不得有孕,否则我不介意出手帮你弄掉你的孩子。”   楚越还想说话,傅清打断道:“你知道我的耐心用光了,你若是不同意那老夫只得用自己的方式来了。”   楚越静默,他知道这是能争取的最好的结果了,深深的无力感攀上心头。权势,权势!若是他现在不那么弱小,也不至于这么狼狈!楚越攥紧的拳头慢慢的松开。      “依丞相所言便是。”   傅清点点头,道:“婚礼你自不用操心,待会儿自有人上门于你说怎么做。”   “是。”   傅清站起身来,“老夫还有事处理,先走了。”   楚越也站起来躬下了身子,看不清表情,“恭送岳父大人。”   傅清并不搭话,大步走了出去。   楚越立在原地许久,颓坐在椅子上,大喊道:“小二,上酒!”   知道这层有贵客,一直有小二在不远处候着,听的声音忙进了来,问道:“请问爷要什么酒?”   楚越抬起头,“把你们这最浓的,最烈的酒给端上来!”   “好咧。”小二又问道:“爷可还要什么下酒菜?”   楚越挥挥手,“看着上吧。”   “爷请稍等。”小二弯着腰退了出去。   不多时酒与菜都送了上来,也不管那菜,秀气的杯子更是一眼都没看,拿着酒壶就直往嘴里倒。   越喝脑子越清楚,往日对那人说的话,一句一句全变成了讽刺的刀,梗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再把酒壶往嘴里倒,不知不觉已经空了,顺手往墙角一砸,听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心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小二正待进来收拾,被人用手一挡,抬眼看去,一位贵公子带着两个侍卫,正站在门边,拦住他的正是其中一个,小二知趣的退了下去。   亓睿抬脚走了进去,两个侍卫将门带上,守在门口。   看着楚越一副颓废模样,心里也忍不住叹息,进入朝堂,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现在看清,也不算太晚。   楚越隐隐感觉有人走了进来,半睁开眼,见亓睿正站在自己面前,刚想爬起来行礼,亓睿却制止了他。   坐到楚越对面的位置,问道:“现在你还认为,你会带兵打仗,就够了吗?”   楚越闭上眼睛,面上一派颓废。   亓睿说道:“顾念着你师傅,你现在若是后悔了,我可以帮你作安排。”   楚越并未搭话,静默许久,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跪在了亓睿身前,“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该受的受了,楚越,不能后悔。”   亓睿将他扶了起来,“你明白就好,这世上没有白享的好处,也没有白受的苦楚,日后,都会还回来的。”   楚越神情复杂的点点头。   亓睿接着道:“禁卫军右统领,虽然职位不高,但却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去处,你一身本事切不可荒废,待时机到了,自有你大展拳脚的时候。现在,你只需要当好你的右统领,好好筹备你的婚礼,时机到来之前,不可与傅清闹翻,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楚越脸上的颓废渐渐褪了下去,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躬身道:“是!”   ? ☆、第 8 章 ?  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许之柔窗外的芍药开的繁荣无比,许之柔正在窗前的梳妆台上细心的装扮着自己,丫鬟青柠站在身后,手忽上忽下的,不一会儿就挽了个云髻,见许之柔还在描描画画,半天都弄不好的样子,笑道:“还是让奴婢来吧,你这……只怕是到中午,也不能出门了。”   许之柔气恼的把眉笔一扔,“平日里看你画的挺顺溜的,怎么到我这就这么不听使唤。”   青柠拾起眉笔,对着许之柔的眉毛细细画着,动作轻柔而仔细,“这种事那用得着您动手啊,本是奴婢们做的事,小姐来自然是做不好的。”   不一会儿就画好了,把镜子举到许之柔面前,“小姐你看,镜子里多美的一个可人儿啊。”   只见镜子里,面颊微红的柳眉樱唇女子,正抿着嘴微微笑,却是一副好容色。   许之柔假意瞪着青柠,道:“行了,就你嘴甜。今日父亲好不容易许我出门的,岂能不好好装扮一番,平日里在府中,装扮了也不知给谁看,走吧。”   另一个丫鬟青檬早已把要出行所要带的银两等物收拾好了,正等着许之柔说这句话呢,连忙站起身来跟在许之柔身后,显然对出门这件事极为期待。”   出了大门,上了马车,青柠倒是稳重些,端端正正的坐着,而年纪小些的青檬已掀开纱帘不停的往外瞅去。   许之柔用手中精致小巧的扇子敲了青檬一记,训道:“出府还不过百尺,除了墙还有什么可看的,也亏你看的起劲。”   青檬揉了揉额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马车,“这不是好不容易出回门嘛,平日里就在院子里走动,多无趣。”   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许之柔皱眉道:“阿福,怎么了?”   名叫阿福的车夫回道:“前面一大群百姓堵住了去路,听着好像是抓住了小毛贼。”   楚越也是恼怒,本是在路上好好的走着,突然有个人撞了自己一下,随后就一大群人抓住了自己,还在自己身上搜出来一个钱袋,里面的钱自然是没有了,那群人非说钱袋里有百两银子,要他交出来。可怜他才刚刚下山,师傅给的银两刚好够吃饭打尖儿,哪有什么百两银子。   见他交不出来,便要搜身,楚越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人,虽说不会与平民百姓争斗,但要搜他身是万万不可能的,随手捡着根棍子,便让人近不了身。   那一群人面面相觑,看着他斯文弱小以为是个文弱书生,没曾想居然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人,也不甘心就此离去,于是就对峙了下来。   许之柔下车后看到了就是这幅情景,一看人群中有本地的泼皮在,就知道他们又讹上外地人了。   今日被自己撞上也算那小子的运气吧,叫过青檬吩咐了几句。   青檬的性子比青柠泼辣些,更适合此等差事。   只见青檬过去没多久,人群就散了开来,青檬带着一身着粗衣麻布,但相貌卓越气质不凡的少年走了过来。   那少年显然是读过几本书的,颇为有礼,抱拳弯腰道:“多谢小姐搭救。”   许之柔见他不是那等不入流的角色,倒也愿意同他说话,道:“不必多礼,刚才我看那群泼皮也奈你不何,倒是我多事了。”   楚越道:“小姐说笑了,他们虽奈何不了我,但我同样也奈何不了他们,小姐此番好意,倒正是解了我此时尴尬,哪里有多事一说。”   许之柔见他还算知趣,笑吟吟道:“你且看看你身上盘缠可还在?”   楚越一愣,伸手摸去,苦笑不已,“小姐料事如神。”   “并不是料事如神,那些泼皮本就是这样,经常性的讹诈外地人,发现讨不了好,便摸去身上钱财逃之夭夭。”   “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许之柔终是忍不住笑开了,“本就是小打小闹,官府就算管,也只能抓进牢里关上那么几天又放出来,放出来之后他们依旧我行我素,他们不嫌烦官兵们也嫌累得慌,久而久之,只要不是太过分,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多谢小姐赐教。”楚越行了个礼道:“还不知小姐姓名,来日也好前来报恩。”   青檬闻言啐了一声,“还当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原来也是登徒子一个,小姐闺名岂是你能问的?”   楚越尴尬不已,原一直是在山上,对世俗规矩那里知道那么多。   许之柔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故意为之,便道:“本就死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我瞧着你是要赶路的样子,没了盘缠你还如何赶路?”   楚越更是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许之柔笑道:“看你也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人,刚好我们家缺一个护卫,你若时间来得及,便来我们家当上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便给你足够的盘缠。”   青柠连忙拉住许之柔,焦急的想说些什么,许之柔一眼看过来,顿时就安静了。   这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来了枕头啊,楚越连连感谢道:“多谢小姐仗义相助,楚越必铭记在心。”   许之柔笑着不搭话,偏过头对青檬说道:“你带楚越回家安排安排。”   青檬顿时就有些委屈,但又不敢反驳小姐的话,瞪了楚越一眼带着他回去了。   ------------   等许之柔回来,楚越正在许之柔的院子里等着她。   见楚越已经换上了护卫的衣服,别的护卫都是粗壮大汉,到他这却是瘦弱少年,就算穿上护卫衣服,也没人会认为他是个会武功的护卫。   眼神在楚越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儿,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   “呃……也并无甚事,只是想着来感谢一下小姐。”   许之柔摆摆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楚越有些茫茫不知其所以然。呆立在原地。   这个呆子,许之柔简直想扶额了,一个护卫私自跑到小姐院子里,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见楚越不懂,青檬也懒的跟他解释了,直接就拉了出去。   许之柔的父亲是一个七品小县官,但并没有住在县衙内,而是自己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当府邸。   许府里的日子挺悠闲的,至少楚越是这么觉得,许府里也有不少护卫,但大多闲散。   楚越却觉得自己这么什么事都不做就拿许之柔的银子,颇为的不好意思,因此常会去帮其他家丁做一些跑腿的事情。知道他是小姐带回来的,就把许之柔院子里的粗重活都交给他。   因此许之柔就看楚越一个人在院子里,搬来搬去,忙活的不成样子。不知怎么,她也没有去呵斥那些偷懒的家丁,反而觉得天天能见到他,挺好的。   青柠觉得,小姐变了,变的不爱出门了,变得喜欢逗弄下人了。   之前老爷说要带小姐出门,小姐都给推辞了,这可是以往小姐最期待的事情。   她时不时的被小姐指使着,给楚越添点绊子,给楚越送点茶水,给楚越送点点心,小姐则在屋里偷偷看着,笑的……青柠不知道怎么说,有一种花开了的感觉。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越的目光,越来越多的往屋内看,被使绊子时,也不恼了,收到点心和茶水时,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青柠终于觉得事情有点失去控制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很快就到了楚越要离开的日子。   许之柔也一天比一天闷闷不乐,眼看明天楚越就要离开了,许之柔终是忍不住,让青柠去给楚越传消息,约他在后花园相见。   青柠觉得,自己被乱棍打死不远了。   许之柔到后花园时,楚越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月色下的楚越,身姿更显挺拔。   楚越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了。   许之柔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楚越开了口,“我明天……就要走了。”   “嗯……”   又是相顾无言,楚越明明觉得有千言万语在心头,可就是说不出口。   此时的气氛,让许之柔隐隐有一种窒息的错觉,忙后退一步,“对了,我还没问你,要去哪里呢。”   “时逢战事,我自然要去从军,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这是世间所有男儿都想去做的事。”   许之柔突然有些难过,心里堵的跟什么似的,不知不觉眼泪就流了下来。   楚越见许之柔突然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一时间什么顾忌都被抛之脑后。   说道:“柔儿,你别哭,你要是愿意……”   许之柔眼泪落的更凶了。   楚越一伸手就把她拥入了怀中,两人俱都怔住了。   许之柔也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感觉到怀中人的默认,楚越拥的更紧了些,“你要是愿意等我,等我功成名就,我必回来娶你。绝不妄言!若违此誓……”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第 9 章 ?  许之柔慌忙挣脱出楚越的怀抱,慌张道:“爹爹!”   许航怒道:“我说你怎么捡了个小子回来!原来是看这小子俊俏看上他了!女儿家家还要不要脸面!”   许之柔从未被这么难听的话说过,顿时涕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越听许航话语如此不堪,心生恼怒,“柔儿本是善心才帮助与我,你怎的说话如此不堪!”   “你闭嘴!柔儿是你能叫的吗?还想诱拐我女儿,我女儿岂是你这种不学无术光长了一张脸的穷小子可以肖想的!”   说罢将许之柔一把扯过身后,对后面的护卫道:“来人!将这个登徒子绑起来关入柴房!”   许之柔顿时慌的手足无措,拖着许航的衣袖喊道:“爹爹不要!是我传信让他来的,与他并无干系!”   许航怒不可揭,转身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你还有脸说!是不是我平日里太放纵了你,才让你养出这幅不知廉耻的性子?青柠!将你家小姐扶回房去!”   青柠这才敢过来扶起许之柔,许之柔只不肯走,青柠低声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你在这老爷只会愈加恼怒,楚越有功夫在身,定然吃不了亏的。”   许之柔抬起眼看向因为她被掴而赤红着眼要冲过来,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的楚越,艰难的点点头。被青柠半拖半拉的走了,只一双眼不住的回头看向楚越。   楚越见许之柔被拉走,心急如焚,不妨漏了几个空子,被一个护卫一棒打在背部,顿时倒在地上,被人包粽子一样绑了起来。   许之柔见此情形,挣脱了青柠的手,跑到楚越身旁护住楚越,看着许航哀求道:“爹爹你放过他吧,是女儿自己招惹他的,要责罚你就责罚女儿,你放他走。”   楚越躺在地上,痛恨此时自己的无能为力,居然让一个女流之辈来保护自己!   许航冷冷的看着地上一对男女,“放他走?凭什么。”   许之柔眼泪留个不住,看着楚越附到他耳边轻声道:“此生遇见你,我便也知足了。”   眼神慢慢坚定,只身子抖个不住,看向许航道:“你只要放他走,以后我再不违背你的话。”   许航却笑了起来,只笑意冷冷,“一个登徒子而已,便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许之柔眼含愤恨,问道:“我带他回来时你一句都没有过问,他在我院中做活只怕也是你授意的,方才我与他碰面时你不出来,此时出来不就是逼我说出这句话吗?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你竟如此算计于我!”   楚越一怔,自己居然是个棋子。   许航不置一词,“你此时醒悟过来为时已晚,况且你自己心甘情愿,如何能怪我。”   许之柔紧咬着嘴唇,失望的不再看他。   忽听楚越说,“你信我。”   许之柔怔怔的看着他。   许航再懒的看他们浓情蜜意,吩咐道:“将这小子丢出府去。”   楚越打了个滚,撞上旁边一护卫刀口,力道颇大,绳子应声而开,只背上也开了个不浅的口子。楚越扶着许之柔站起身来,护到身后。盯着许航面无表情的开口,“不知许大人,可敢与小子打一个堵。”   许航不禁后退了两步,佯装镇定道:“你有什么资格与我打赌。”   楚越并不答他话,道:“两年之期,我回来给你现在想要的十倍百倍,你保柔儿安然无恙。”   “真是笑话,就凭你一句话我便信你?你当真以为我是傻的吗?”   楚越向前踏了一步,“你可以不信,但柔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期盼着我别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否则我定让你后悔今日之所为。”   许航不禁又后退了一步,抖着嘴说不出话来。   楚越又进一步,道:“即使我没有出人头地,取你性命也不在话下,你自己,好生考虑。”   许航想起刚刚他撞断绳索的那股狠辣劲儿,不由打了个哆嗦,已然信了楚越的话,但面上仍强硬的说道:“两年就两年,本官就信你一回,看你这毛头小儿究竟有何本事。”说罢冷哼一声,急急带人离去。   许之柔看着许航离去的背影,迟迟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楚越转过身来,正对上许之柔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咧嘴一笑,刚刚冷厉的气氛顿时消散无踪,道:“没事了。”   许之柔怔怔道:“我父亲他……就这么被你吓退了?”   楚越想为许之柔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抬手就是满手脏污,又悄悄放了回去,回道:“贪生怕死之人,最怕遇到比他狠之人。”   将手在身上擦了擦,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之柔一垂眼,见自己衣服上尽是血迹,连忙将楚越转过身子,看见楚越背后的衣服已被血迹沾湿了一大块,伸出手去想碰又不敢,“你个呆子,背后这么大个口子你竟也不知喊疼。”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将他带回自己院子里,喊了大夫来清理了楚越的伤口,顺便两人都洗去身上的污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而对发生的这一切,许航充耳不闻。   许之柔坐在临窗的椅子上,青柠在背后为她绞着头发。而楚越则坐在另一边。经过今晚的事,俩人已经没什么避嫌好谈了。   可一个大男人坐在自己闺房内,还是有些害羞,低着头任青柠折腾她的头发,闭口不言。   楚越也有些尴尬,开口道:“刚刚你对你父亲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之柔微微抬头,面颊绯红,“我父亲他,一直想让我嫁给知府的儿子,那知府的儿子是个痴呆,我不同意。”   楚越更觉奇怪,“按常理来说,他要将你嫁于谁,他不就直接定了吗?”   “他在我母亲临死前发过毒誓,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否则将不得好死,我又拼死反抗,所以……”   楚越的眼神微冷,“那你将我带进府来,”   许之柔连忙解释道:“我将你带进府里,与这件事并无关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要跟你说那番话,甚至将你带了回来,只是想,便这么做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楚越看她脸红的都快滴水了,眼中的冷意渐渐散去,笑道:“原来,那时你就对我……”   许之柔瞪着他,急忙反驳,“才没有!”   楚越低低笑着。   低沉的笑声一下一下挠着许之柔的心,一时安静起来。   青柠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是直接把她当隐形人吗?   此时的气氛,实在是让人脸红心跳。   楚越轻咳了声,打破了安静,问道:“你父亲,就没有其他女儿吗?”   许之柔摇摇头,“并没有,只有我一个女儿,府中也有不少妾侍,但都无所出。”   楚越皱了皱眉头,“就你一个女儿,应当是掌上明珠般对待,怎会逼迫你嫁那等不堪之人,甚至还用上了算计。”   许之柔面上有些不堪,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无意中听府中老人说起,我母亲本是个有妇之夫,因我父亲看上我母亲的美貌,便强抢了回来,还假公济私的将那人活活打死,而我的年纪算来,又是我母亲进府两年后才生的我,所以我并不敢断定,我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   楚越问道:“你的年纪,是你父亲告诉你的,还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这……确是我父亲告诉于我的,但我母亲也并没有反驳。”   “你觉得,你母亲在当时情况下,会反驳吗?”   许之柔不再开口,神色复杂。   见状,楚越安慰道:“现在无论你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都已经不重要了,在两年之内他必不敢动你,你安心……”等我回来就好。   许之柔点点头,释然了开来,但一想到明天楚越就回离开,心中又苦涩不已,“你明日就要走了,除了盘缠,我还让青柠准备了一些其他的东西,都是你路上用的上的。”   楚越点点头,提到这个,两人心中都不好受。   “你来日上了战场,留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我并不在乎你能不能出人头地,只要你能平安归来,大不了……”剩下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你又说傻话了,不混出个名堂,我怎有颜面回来见你?再说,我想要你风风光光的八抬大轿嫁于我,而不是跟着我风餐露宿的受苦。”   楚越话还没说完,刚刚才恢复白皙的面颊又升起一朵红晕,不好意思接楚越的话,便只吩咐青柠将准备好的包袱给他,将他推出门去。   一夜无眠。   次日卯时,楚越提着东西站在许之柔闺房门口,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敲门,转身离去。   待楚越走远,站在门边的青柠行至在床上坐着的许之柔身边,道:“小姐,他走了。”   许之柔并没有说话,躺回早已没有热气的床榻,把头埋进被褥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第 10 章 ?  傅清还在回府的路上,圣旨已经到了丞相府。   傅月华和沈氏正在厅里闲聊,门房的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小姐夫人,宫里下圣旨了!”   “什么?!”沈氏想起来昨日傅清说起的那个事,莫不是……   偏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傅月华,心中暗自焦急,偏偏老爷又没有回来,这可怎生是好?   现在也顾不上这许多,连忙进房内快速的换好进宫时才穿的冠服,出来时管家傅荣华已经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张青引到待客大厅内,正好生伺候着。   张青见沈氏出来了站了起来,行了个礼,笑呵呵道:“恭喜丞相夫人了。”   沈氏曲了下身,脸上挂上官方式的笑容,道:“不知是何事……”   张青脸上的笑更发浓厚了些,道:“这天家赐予傅小姐姻缘,天大的福气,可不是值得恭喜吗。”   沈氏心中一沉,脸上笑容未变,“这自然是天大的福气,沈氏在此谢过张公公的一声喜了。”   傅月华在一旁,脑子里已完全混乱了,怎么来的这么快?   张青点点头,不再说话,拿起一旁小太监捧着的圣旨。   见状沈氏带着府里众人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青缓缓展开圣旨,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傅清之女傅月华娴静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楚将军作战英勇,凯旋而旭,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傅月华待宇闺中,与楚将军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傅月华许配楚越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沈氏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道:“谢主隆恩。”   傅月华扶着沈氏站起身来。   傅荣华上前去跟张青客套着:“公公辛苦而来,小人已略备薄酒,不知公公可有时间。”说着将一张银票塞入张青袖中。   张青也不去看那银票,笑眯眯道:“楚将军那边老奴还要走一趟,也不便久留,来日楚将军与傅小姐大婚时,老奴自会跟着陛下来讨口酒水吃。”说着拱一拱手,“这便告辞了。”   沈氏道:“这是自然,臣妇送公公。”   张青眼神在傅月华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嘴边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朝门口走去。   沈氏和傅荣华将张青送至门口,见张青远去,这才返回大厅中。   傅荣华立在一旁,傅月华和沈氏坐在厅内的椅子上,神色各异。   沈氏是满脸忧愁,见傅月华一副呆愣楞的样子以为是心中不能接受,又不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在心中暗自焦急,盼着傅清早些回来。   傅月华则是脑子里混乱无比,心中自然是欣喜的,但又觉得圣旨下的这样快,昨日父亲刚向自己提及,今日圣旨便下来了,这其中恐怕有什么算计,对家中不利,一时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张青走后不久,傅清的轿子就到了自家门口,踏入家门见到的便是妻子与女儿在厅中发呆,神色各异。   傅清不解的问道:“发生何事了?”   见傅清回来了沈氏忙迎了上来,“刚刚给月儿赐婚的圣旨下来了,月儿此时只怕是不能接受,我又不知如何劝慰。”   见沈氏一脸焦急,拍了拍沈氏的手,道:“别着急,我去与她说说。”   说罢对着傅月华道:“跟我到书房来。”   傅月华点点头,站起身来。   两人走在青石路上,直至书房,都没有开口。   进了书房,傅清绕到书案后坐下,看着站在书案前的傅月华道:“坐吧。”   傅月华依言在右侧的椅子上坐下,直接问道:“爹爹,圣旨下的这般快,其中是不是有什么……”   “暂且还不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意思,今日朝堂上陛下只给了楚越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却把你赐婚给了他,我是怎么也想不通的。”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清不清楚陛下的意图并不重要,就算清楚了又如何?作为臣子,也只有承受的份罢了。”   傅月华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来,只能紧咬着嘴唇,静默不言。   傅清看着傅月华,心中也是难受万分,沈氏身子打小就不好,又在年轻时跟着他吃了不少苦,生了傅月华过后便再不能生,而为了一个子嗣便去纳妾,那是万万不能的。因此只得了这一个女儿,从小当眼珠子看待,如今却被当今圣上一句话便指了人,说不得还是一个棋子,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到了此时,才知权势无用。此事已成定局,再是心酸也是无用。   傅清抹去眼中苦涩,道:“今日下了朝后,我与楚越谈了谈。”   傅月华闻此话,心中已是小女儿情思占了上风,问道:“您与楚…将军,谈了些什么?”   瞧着傅月华那副小女儿模样,腹中话语滚了几滚,终还是开口道:“他……早在两年前就有了心仪之人,且还要回去娶她。”   傅月华只如晴天霹雳,满腹欢喜只余酸涩,当场流下泪来,“那,那我又算什么?插足之人吗?”   傅清见女儿落了泪顿时慌了手脚,“我与他说了,那个女子只能以妾侍身份进门,且嫡长子只能由你所出。”   傅月华泪落不止,只觉万念成空,“这哪里是妾侍不妾侍的问题,早知他心上有人,我又怎会作践自己一厢情愿的要去嫁他!”   “这……”   “从小我便已您与娘为榜样,誓要寻一个像您之与娘亲这样的人,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楚越,却不曾想他却是个有心上人的人,如今,是女儿作茧自缚了!”   “这……只不过是个妾侍,拿捏住便不成问题……”   “您与娘亲成亲这许多年可曾纳妾?女儿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上天如此苛待于我!”   傅清又心痛又无奈,“月儿,此事已成定局。”   傅月华还是俯首哭个不住。   傅清怔住,不知如何开口。   哭了片刻后,见傅清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勉强抑住了哭泣,擦了擦面颊上的泪水,道:“女儿先行离开了。”说罢疾步出了书房,只留傅清无奈的深深叹息。   傅月华出了书房,又不知往何处去,兜兜转转的居然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来,索性进了妙心的屋子。   妙言妙语见自家小姐红着眼睛出了书房,也不开口只顾往前走,俩人对视一眼,均都不敢开口问些什么,只跟在后面,见她进了妙心屋子,正待跟进去。   傅月华停住脚步,“你俩不必进来。”   俩人福声应道:“是。”带上了房门,俩人便在门口守着。   妙心躺在床上,见傅月华进来了,喜道:“小姐,您上午不是来看过奴婢了吗?”   傅月华沉默着坐在妙心窗边,泪水将落不落,样子极为可怜。   待她走近了,妙心才看清傅月华模样,惊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今日陛下下旨,将我赐婚给楚越了。”   妙心疑惑道:“您不是……这不是该高兴的事儿吗?”   傅月华的眼泪又要忍不住落下来,“我本来,是挺欢喜的,可是爹爹刚刚跟我说,楚越他早已有了心上之人,还坚持要纳那女子为妾。”   妙心沉思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要听奴婢说说吗?”   傅月华拭去眼角的眼泪,“说罢。”   “奴婢家里算不上富裕,将我与几个姐姐都发卖了出来,家里才得以维持温饱,可即便如此,奴婢那爹爹还是纳了个人进门,奴婢娘亲怎么劝都劝不住。您看就奴婢爹爹那等之人都会纳妾,更何况楚将军那等人物?”   “可是我爹爹就不曾纳妾。”   妙心叹了口气,“世上男子如老爷这般洁身自好之人,能有几个?”   傅月华沉默半响,道:“可他要纳的是他心仪的女子。”   “心仪女子又如何?还不是个妾?即使那楚越再看重于她,可后院主事之人终究是你,那妾侍,还不是拿捏在您的手里,您何必要去钻这个牛角尖呢?”   “话虽如此,可……可我想要的是个真心待我之人。”   “这男人啊,大多三心二意,说不准,拿捏那楚将军的心,比拿捏那个妾侍还容易些。”   傅月华怔怔的抬起头,“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你看着世间男子,有几个能一心一意专待一人的?更何况……”妙心看傅月华那副失落的样子,打趣起来,“更何况我们小姐长的如此国色天香,有几个男子能不动心的?”   傅月华恼怒的瞪了妙心一眼,“楚越他不是那般好色之人。”   妙心吃吃的笑着,“是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在小姐眼里,那楚越自然是个好的。”   傅月华心结解了大半,也不恼怒与妙心有些过分的打趣,道:“你呀,迟早吃亏在你这伶俐的嘴上。”   妙心满不在乎的道:“有小姐护着奴婢,奴婢不怕!”? ☆、第 11 章 ?  听着屋内隐隐传来的笑闹声,屋外的俩人顿时松了口气,自她们进府以来,老爷夫人都对小姐疼爱的不行,就算小姐犯了什么错训斥两句也就罢了,从没见小姐哭过,这回小姐不仅哭了,还哭的那么伤心,她们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了。   傅月华看着躺在床上的妙心,又想起那天她奋不顾身的把自己推出去那一幕,“嗯,有我护着你不怕。”   妙心眨巴眨巴眼:“这句话奴婢可是记住了,以后奴婢要是惹上什么事儿了,小姐你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这句话可把傅月华逗笑了,“你这丫头天天待在我身边,能惹上什么事儿?就算你惹事了,这褚国内我能惹不起的,无非就皇家了,怎么的,你还得去招惹皇家给我找事儿吗?”   妙心撇撇嘴,“我这不是说说嘛。”   见傅月华心情好些了,问道:“小姐,你真的那么欢喜那楚将军吗?从没见你哭过,听见那楚越有了心上之人,竟哭的那么伤心。”   傅月华看了妙心一会儿,偏过头去看着窗上的浮影略动,眉眼间有些茫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才见楚越两面,心里就已经有了要嫁给他的想法。原来我想的很好,嫁过去之后我们可以慢慢的培养感情,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最终我们会像我爹娘一样,恩爱一生。骤然得知他已经有了心上人,原来想好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我怎能不难过。”   “那……”   “你不要再问我到底欢不欢喜他,有多欢喜他,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说欢喜他,仔细想一想,好像他并没有让我看上眼的地方,相貌不如表哥,才华,会带兵打仗也勉强算的上,人品还尚未可知,这么一想好像我并不欢喜他。说不欢喜他,那天大军进城的时候,我偏偏一眼就看见了他,且只看见了他,听到他有了欢喜之人,难受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而且还没有放弃要嫁给他的想法。这么一说,我好像又是极欢喜他的。”   “……”   “你看,你这个旁观之人都说不出来,我这个身在局中之人,又如何能想的清楚明白?”   妙心往被子里缩了缩,只觉一头雾水,“这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事,简直太复杂了。”   傅月华幽幽的叹了口气,“之前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只以为有欢喜就够了,哪里知道如此让人伤神。”   妙心一脸赞同的点点头,“之前府里上上下下,都认定了将来你会和表少爷在一起的,青梅竹马,表少爷又钟情与你。谁知一旨圣旨下来,你却要嫁于别人了,估摸着现在府中人都在为你和表少爷叹息呢。”   傅月华诧异道:“府中上上下下都知道?”   “可不是,表少爷表现的如此明显,平日里你和表少爷又不怎么避嫌,府中有眼睛之人怎么会看不见?”顿了顿,又疑惑道:“其实相比之下,那楚将军已有了心仪之人,而表少爷却是钟情与你,不说其他,光是这一条表少爷就比那楚将军好了不知多少,如若要是你现在来选,你会选择嫁与谁?”   “且不说此事已成定局再不能更改。就算能改,我也不会嫁与表哥。”   “为何?”   傅月华沉思了片刻,“嫁于表哥,我确是会有安乐一辈子的生活,但不代表那样我就会快活。想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着一个自己并不欢喜的人过一辈子,那样的日子太没有盼头了,我不会快活,他也自然不会快活。岂不是耽误了两个人的一辈子?”   “那嫁于楚将军你未必会快活啊?”   “那不一样,楚将军是我欢喜之人,嫁于他我至少还有些盼头,不会在后宅之中一日日沉静下去。”   “……”妙心很想说在后宅之中与另一个女人争一个男人,那样的日子叫有盼头吗?但看着傅月华一提到楚越就飞扬起来的神色,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转而言其他。   “不知老爷与夫人,是如何厮守至今的。”   “小时候我曾好奇问过,也罢,闲来无事,就说与你听听。”   傅月华向后挪了一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那时,我将将九岁……”   那是一个春夏交替的季节,牡丹正徐徐绽放,一展其倾城之艳丽。   沈氏正在屋内与傅清赶制夏衣,傅月华也在一旁打打下手。   傅月华很奇怪,一年四季父亲穿的衣裳除了朝服,皆是母亲给缝制的,为何府中明明有专门制衣的丫鬟,母亲却偏要自己给父亲缝制衣服,一点都不肯假手于人。   傅月华与父母之间向来没什么顾忌,于是便直接问了,“娘,为什么您要亲自给父亲缝制衣物啊,府中又不是没有丫鬟了。”   沈氏手中的这件长袍已经快完工了,正在给领口处绣上花样,一边忙着穿针引线,一边回道:“丫鬟缝制的衣服,哪能跟我亲自缝制的比,每次你父亲换上我缝制的新衣都欢喜的不得了,就为这欢喜,自然也要亲手缝制啊。”   “那娘您不觉得的累吗?”   “累自然是累的,可一想到你父亲穿着我亲手做的衣服出门,上朝,谈事,我啊,就不觉得累了。”   傅月华小小的脑袋歪了歪,“这是为何?难道母亲亲手缝制的衣服要更香些吗?”   沈氏停下手中的针线,想说些什么,又莞尔一笑,继续绣了起来,道:“小孩子家家的,与你说你也不懂。”   傅月华不服气的撇撇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见沈氏不搭理她,又跑到沈氏身边黏糊着:“娘你说说嘛,我听得懂的。”   沈氏无奈的停下针线,看来一时是完不成了,这小霸王磨起人来可真是让人头疼非常,你不说她就能一直磨下去。索性把手中的长袍往针线框里一放,道:“你乖乖坐好,娘说与你听就是了。”   傅月华忙搬来一个丫鬟坐着做针线的小兀子,乖乖的坐在沈氏神情,双手捧着小脑袋瓜,期盼的望着沈氏。   沈氏不禁失笑,将手撑在桌子上,慢慢的讲了起来。“我刚跟着你爹爹那会儿,你爹爹还未考取功名,家里穷的叮当响,全靠你父亲出去卖些字画维持温饱,还得节省出供你爹爹看书的灯油钱出来,那有钱去买衣服穿?更遑论丫鬟。只能扯些布回来,我自己缝制与你爹爹穿,刚开始缝制的不太好,领口紧了些,袖子也一长一短,更是宽大了许多,我自己都看不过去,你爹爹却说很合身。后来我缝制衣物缝制的熟练了,你爹爹也考上了功名,家中也不那么捉襟见肘了,你爹爹心疼我,便去店铺买衣物来穿,新衣上身的时候你爹爹却说没我做的衣服舒服,从那以后,你爹爹的衣物都是我缝制的了。”   傅月华疑惑道:“爹爹不是说你出身于大户人家吗,怎会没有丫鬟,还穷的叮当响呢?”   “我是出身于大户人家没错啊,可当时你外祖母外祖母都不同意我与你爹爹看一起,说你爹爹穷酸,怕我跟着你爹爹吃苦。我也是个倔性子,偏偏要和你爹爹在一起,你外祖父一怒之下将我扫地出门,说我既然要和你爹爹在一起,便再不要进这个家门。你还指望着你外祖父将丫鬟和银两都让我带着再扫地出门吗?”   傅月华扁扁嘴,道:“外祖父好狠的心,那外祖母呢?也没有管你吗?”   “说起来啊,要不是当年你外祖母偷偷接济于我,光靠你爹爹那点卖字画的钱恐怕还不够我们吃喝的。当时我也觉得我爹爹太狠心了些,现在想来,要是你外祖父没有同意,你外祖母哪里能送出银两来给我与你爹爹。”   “那既然如此,外祖父为何还要将你扫地出门呢?”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一个颇有些权势的人家的纨绔子,不知打哪看见了我,非要纳我为妾,你外祖父虽有些钱财,却终究只是个没有权势的商户,哪能与官宦人家抗衡?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传祖业在他手中没落,不得已才想出个这么个法子,让我与家传祖业都幸免于难。”   傅月华摇摇脑袋,疑惑道:“那那时候爹爹也是个穷酸啊,为何你被扫地出门嫁于爹爹就没事了?”   沈氏点点傅月华的脑门,笑道:“你爹爹再穷酸那也是个秀才,也算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那户人家又不是特别有权势的人家,再怎么也不会笨到去强抢秀才之妻啊,你当本朝律法都是摆设么?”   “那……”傅月华还待再问,被沈氏一下截住了话头,“小孩子家家那来这么多问题,我给你爹爹的衣物还没缝制完呢,你找找别的东西玩去。”   傅月华知道自己母亲是不肯再说的了,悻悻的闭了嘴,坐在一旁。   ----   说完了傅月华站起身来,只听妙心喃喃道:“我算是明白老爷为何对夫人这么好了。”   ? ☆、第 12 章 ?    说完了傅月华站起身来,只听妙心喃喃道:“我算是明白老爷为何对夫人这么好了。”   “嗯,今日天气不错,我去花园里走走就当散散心,你好好休息。”   妙心嘴一撇,“小姐你这是刺激我嘛。”   傅月华笑的眉眼弯弯,“本来不是,现在应该算是了吧。”   “……”   见妙心一脸郁闷的样子,傅月华也忍俊不禁,也不在打趣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门边的俩人见小姐出来了,神色不似之前般的伤怀,都心中一喜,妙言开口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回房歇息,还是……”   “去花园坐坐。”   妙言低身应是,转身去吩咐小丫鬟。   妙语跟在傅月华身后,向花园走去。   到了丞相府大花园一凉亭处,凉亭外是簇簇盛开的各色艳丽花儿,凉亭内侧则是潺潺作响的小溪流。   傅月华停下脚步,拐过身子向凉亭内走去,妙语快走两步,先于傅月华进入厅内,用帕子将厅内的石凳石桌擦拭了个干净。   傅月华捡了个靠溪的石凳坐下,将手撑在石桌上,双手托腮,面上又带上了一丝忧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小丫鬟珠翠端着几样点心,一壶茶水快步而来,妙言走在珠翠前面,到了凉亭前面,妙言接过珠翠手中的托盘,亲自端了进去,将点心与茶水一一放置好之后,与妙语俩人静悄悄的退了出去,将手中托盘交于在外面等待的珠翠,俩人则守在凉亭外。   此时凉亭内只剩了傅月华一人,傅月华的思绪才慢慢放空。   之前与妙心说的那一番话,却是让她释然了不少。有些话,只能说与别人听,说给自己听却是行不通的。   敢问世上那一个女人甘心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何况如她这般的人。   可自己又不得去接受这一事实,一想到这个,便是再多的话都不能宽慰自己,只能暗自咽下这苦果。   想着以后,自己的丈夫在别的女人房里过夜,对着别的女人笑语盈盈暗,对着别的女人嘘寒问暖,而自己可能只有一分敬重,心里就又堵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自己不但要忍受这些,还得为他操持内务,作一副贤惠大方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   --------------------------   沈纶从南山书院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已是次日下午,脚步匆匆的赶到傅月华院子门口,见傅月华坐在院子里那颗已有十七年的香樟树下的藤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她的身上,神色平静,静谧而安详。   沈纶突然没有踏进去的勇气,就在门口阴暗处站着,距傅月华不过十丈,却已是咫尺天涯。   昨日在书院中听见傅月华被赐婚的消息,脑子里的聪明才智一瞬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明明再过几日他就可以入朝为官了,再过几日他就有资格向傅清提亲了,再过几日……他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可偏偏在这几日内,她被赐婚给了别人。   心心念念惦记了十余年的人,转眼已属于他人。   疯了似的朝家中奔来,他想问问她,这么多年的情意她是否毫无察觉。他想问问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嫁于那楚越,他更想问问她,可否放弃一切跟他走。   他可以抛弃一切抛弃近在眼前的锦袖前程荣华富贵,他只要她!   可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她不会的,她不会放弃一切跟他走。   十余年的朝夕相处,他怎能不知道她待他一直亲切而又疏离,她只视他为哥哥再没有半分其他。   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出色,成长到能配得上她的地步,她便会嫁给他。   却忘了,在她心中,从未想过要与他共度一生。   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而已,他,只是哥哥。   哥哥,沈纶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轻轻笑了起来,抬眼看着院中的傅月华,缓步走了进去。   傅月华听见有脚步声,将手中的书合上,看向来人。   沈纶离傅月华五步之内停下,距离刚刚好,不亲昵也不疏远。   “昨日听说,表妹被圣上赐婚了,你,可情愿?”   傅月华看着沈纶,他眉目温和,嘴角含笑,没有半分不妥,“圣上赐婚,自然是情愿的。”   沈纶面上不变,心已沉入谷底,明明知道结果,偏偏还要来问这一句,这算不算是,作践?“如此便好,表哥怕是不能送你出嫁了,但贺礼一定送上。”   傅月华心底微微叹息一声,还是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此事还未决定,待我问过姑父后再来告诉于表妹。”   傅月华点点头,“也好,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出嫁时,自然是希望你在的,若是你实在有事那便也罢了,毕竟不是事事都能如人愿的。”   “嗯,我还有事要去找姑父,我便先去了。”   傅月华并未起身,颔首道:“嗯,表哥去吧。”   沈纶转身而去,微微弯曲的背脊,又渐渐的挺直。   此时傅清正在自己的书房中翻阅一本本奏章,见沈纶来,将手中的奏章往旁边一搁,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沈纶躬身行了一个礼道:“侄儿此次回来是想与姑父商量一件事。”   “何事。”   “侄儿已在南山书院学满三年,马上便要进入朝堂了,侄儿并不想在华城内任虚职,想去华城之外的地方,那怕只是一个七品县官也好。”   本朝想入朝为官,有两种途径,一是科举,二是经人举荐。三便是褚国三大书院内设有入朝司,有专门的官员负责。通过书院考核而又没有背景,又不想去科举的,便可通过这入朝司,递上申请文书后,由专门的官员查清申请之人的底细,确认此人身家清白无不良嗜好和前科后,就会被直接任命去褚国各地任官,不过官位都极低。   傅清心里也是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暗暗叹息这年少不知天高地厚,“你可想清楚了?”   “侄儿已经想清楚了,申请文书已经递了上去。”   “想清楚了?你可知道虽然通过入朝司却是会有一个实职,但想要从底层熬上来,每个十余年万万不可能,那时你不是经我举荐的,我也帮不了你。再说,熬个十余年也未必能熬的上来,你,当真要去?”   “当真。”   傅清不禁皱眉,“你虽是有才,但这褚国内有才之人千千万万,且这官场上并不是有才就能行的通的,多少人数十年都熬在了那一个位置上,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却不可妄自尊大。”   “侄儿并不是妄自尊大,只是觉得这华城之内,并不适合侄儿待下去……”   傅清厉声打断:“有什么不适合的!你不要一时情绪断送了你一世前程!”   沈纶静默在原地,神色无奈,片刻后道:“姑父,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更明白。而且哪个鸡蛋更大你您应当比我看的更清楚。”   傅清不禁站起身来,震惊道:“你……”却没了下文。   沈纶点点头。   傅清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复又坐回椅子上,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书院的斗诗大会上。”   傅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早该想到的,他不可能只从武官入手。也怪不得他平日里一个文官都没有笼络。”顿了顿,惊疑的看着沈纶,“你为何将此事告诉于我,你就不怕?”   沈纶道:“自小被您养大,又被您悉心栽培,自然是知道姑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傅清注视了沈纶片刻,脸上忽的笑意满满,“没想到,平日里我竟是小看了你。”   “姑父曾教导于我,人若有十分才能,展现十分让人夸赞的是蠢材,展现六分让人称道的是人才,展现十之二三又让人赞不绝口的,才是有成为人上之人的潜质。   傅清笑道:“我原以为,你姑姑当年捡回来的是个人才,却不曾想是个人中龙凤。”忽的面色一整,道:“你有此等才能,未来定不可限量,不求你能护住我与你姑姑,但月儿,你定要护住。”   沈纶一惊,先前被情绪左右。此时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这赐婚……”   “意图尚未清晰,现在也不到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定要答应我,不论什么情况,你定要护住她的性命。”   沈纶一鞠到底:“侄儿定当竭尽全能。”   傅清知道他的性子,他应承下来的事,定会做到。摆摆手道:“你自去吧。”   沈纶应道:“是。”   踏出书房,沈纶的心又复苏了起来,既是掺杂了算计,那他便,没什么不好插手的了。? ☆、第 13 章 ?  这几日发生了挺多事。   几日前沈纶走了,傅月华并没有去送,她觉得,有些东西既然不能给予,那便干脆利落一些,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内务府终是确定了傅月华与楚越的婚期,四月十三。   听说是个极好的日子,可傅月华并没有感到半点喜意,有一搭没一搭的绣着手中的嫁衣。   傅月华的嫁衣,是自从她及递那日起就开始准备了,一针一线都蕴满了绣娘们的心血,只剩结尾时留了一点点,待傅月华快出嫁时亲手绣几针,讨个彩头。   满屋子的丫鬟们都是一脸喜气的在收拾东西,衣物,被褥,等等等。   到了这个时候,傅月华反而是最闲的人,看着身边的人忙忙碌碌,她有种错觉,出嫁的是她们,而不是她。   当库房终于清空时,傅月华知道,出嫁的日子没几天了。   这段日子里,沈氏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傅月华的明珠院,一会儿跟傅月华说她小时候的事,说她小时候多么调皮,多么霸王,她爹又是怎么宠着她,任她胡作非为都不舍得斥责她半句。   一会儿又去盯着丫鬟们,将库房里那么多年为傅月华攒的东西一件件清理出来,擦拭干净装进嫁妆箱子里,念念叨叨的,说这个放哪,哪个放哪,别弄混了,别弄脏了,别弄乱了。   一整天都在傅月华的院子里忙来忙去,一天都没得个空闲。      傅月华就这么看着她忙来忙去,看她忙着忙着忽然红了眼眶,看她怎么也不肯落下泪来给女儿带来晦气。   傅清这段日子也清闲了许多,有事没事就跑过来,也不说话,找个地方坐着,经常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这样的平静日子终结在傅月华出嫁的前一晚。   所有的东西都已备好。只等明天了。   傅月华和沈氏坐在床上。   沈氏凝神注视着傅月华,好似怎么也看不够,终是开口道:“我的月儿终是长大了,娘还以为你还是个黄毛丫头呢,哪知一转眼,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娘我还没嫁出去呢。”   沈氏拍拍傅月华的手,“明日可不就嫁了,在别人家不比在自己家里,虽说没有公婆日子是好过些,但你要操心的事情就多了,再不比当姑娘时悠闲自在。”   “你女儿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嘛,我应付的过来的。”   “你啊,有本事也有脾气,嫁人了,你那脾气也得收着点,我跟你爹惯着你可那楚越不一定惯着你,你身份高那楚越是不敢欺负你,但弄得夫妻离心总不好,你还得跟那人过一辈子呢。”   “我省得的。”   “你省得什么?你那脾气我还不知道,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那时你恐怕早把娘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对着男人呐,得服软。”   傅月华将手从沈氏手里抽出来,坐到了椅子上,“我哪里是服软的人啊。”   “所以娘才跟你说啊,也怪娘,一心打算着再留你两年,将你许配给你表哥,跟着他你也不用收敛脾气,不用操心着操心那跟在自己没什么区别,所以一直放纵着你,也没好好管束管束你的脾气,哪里知道你就被赐婚了呢?娘是怕你嫁过去因为你的脾气吃亏。”   “女儿才不会吃亏呢……”   沈氏截断了傅月华的话头,“就是因为你不吃亏的性子,才容易吃亏,平常有些什么小事,你退一步也就没事了,就怕你不退反进啊。”   “女儿又不是那等不明白事理的人……”   沈氏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就是太明白事理了,什么事在你眼里清清楚楚的不是你的错你就不会让步,可是夫妻之间那有什么对错可言,互相迁就才能长长久久,小事你就退一退,他终会明白你的好的。”   “女儿不明白,不是女儿的错为何要女儿让步?”   沈氏将一脸郁闷的傅月华拉回床上,道:“若是你不退,他也不退,那你俩怎么办?岂不是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到时候还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傅月华埋着头不说话。   沈氏又劝道:“男人本来就比女人好面子些,你给了他面子,虽说他面上不显,心中还是会记着你的好的。”   傅月华无奈的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看傅月华这个样子,沈氏心里也知劝不动,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算了由着她吧,不经历这些事儿怎么说也不会听的,好歹嫁的不远有什么事自己也能照应着,不至于让她吃了大亏去,想到这微微释然了些,便换了话头道:“家事你虽然懂,平常娘亲也没让你沾手这些,你总归是不擅长的,娘把锦缘给你,你也落得个轻松。”   “锦缘和锦绣可是娘你的左膀右臂,我怎么能带走。”   “傻丫头,这府里才几个人,锦绣是我专门给你预备的,只是之前没与你说罢了,锦绣是个老实的,如今也到年纪,到了那边你给她找户好人家,她便在那边落了根,也会记得你的好,为你办事也更尽力些。”顿了顿又道:“虽说她是个可信任的人,事情也都尽可放到她手里,但你也要看着学着最好自己能上手,不能什么都依靠她。”   “嗯女儿知道。”   “还有啊,娘亲知道那楚越会纳一个妾,你不用把那个妾放在心上,平时该怎样怎样她越不过你去,你要是心里不舒服,那就待你和楚越感情好了再出手整治她,刚嫁过去你得忍着点,千万别为了一个妾而伤了夫妻间的情分,那可是大大的不值,知道吗?”   傅月华紧咬着嘴唇,半响,才点了点头。   沈氏又叹了口气,“我跟你爹这辈子之间都没有过别的女人,我知道你心里从未想过会嫁给一个会那纳妾的人,娘也不想你要与别人去争一个男人,但事情已经如此了,只能想法儿拢住男人的心,而不是因为这点情绪将男人越推越远,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容不得任性。”   看着傅月华皱起的眉头,沈氏心里也不好受极了,又想到自明天起女儿就要离家,心更是揪成一团,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傅月华见母亲哭了,忙道:“娘我知道我不会任性的你别哭了。”   “娘一想到你明日就离开娘的身边,娘就难受。”   这话儿说的傅月华也跟着难受起来,眼眶也红了,“娘我还在华城啊,想您和爹爹了我就回来看看你和爹爹,不碍事的。”   沈氏用帕子揩揩眼角,“你当娘是傻子吗,出了嫁的女儿除了过年过节的,哪能随意往娘家跑。”   平时伶俐的不得了的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出帕子给沈氏擦泪水,没想到沈氏哭的更凶了,傅月华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沈氏哭了半响,好不容易才堪堪止住眼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本小册子来,塞到床上的被褥里。   傅月华好奇的想伸手去拿出来,却被沈氏红着脸制止了。   “那本册子,你洞房时用的到的,待我走后你好好看看。”   傅月华一听就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也闹了个大红脸,但看沈氏比自己还害羞的模样,掩住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沈氏对着傅月华就是一瞪,刚刚的悲伤气氛已然消散了个干净。   却不想这一瞪傅月华笑的更厉害了些,忍不住打趣道:“娘你怎么脸比女儿还红些。”   沈氏被傅月华这么一说,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得佯怒的呵斥道:“你都说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规没矩的!”   傅月华见沈氏呵斥她了,知道自己娘亲已经羞得不行了不敢再打趣,腻到沈氏身上一如小时候模样,“那不是因为娘疼我嘛。”   沈氏看她这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面上却板了起来,“你这么说你的没规矩是娘惯出来的?”   傅月华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是爹爹惯出来的,娘你回去可得好好教训教训爹爹。”   看傅月华这幅鬼精灵的样子,脸再也板不住了,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自己不学好,还怪起你我与你爹爹来了?这么说来,我跟你爹爹就不该这么宠着你,是吧?”   “娘~女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您就大人就大量,别跟女儿计较了好不好?”   沈氏没好气的给了傅月华一个白眼,“要是真能跟你计较,你也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性子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之前我与你说的那些,你定要听进去。”   傅月华忙点了点头。   “天色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可有的折腾,娘就先走了,还有……那东西别忘了看。”   见傅月华点头了,才离开。   傅月华看着被褥下露出一角的册子,犹豫了半天终是抽了出来,忍着羞意飞快的看完,将册子往床里边一丢,把整个人都埋在了被褥里。   ? ☆、第 14 章 ?  一大早丞相府里就开始忙忙碌碌,傅月华睡眼朦胧的被人扶了起来,拽到梳妆台前坐下,妙言给傅月华净完面后,傅月华稍稍清醒了些,妙心带着个小丫鬟上前来,拿起身后小丫鬟端着的托盘上的一碟素食点心,道:“小姐先食些素食,填填肚子,之后要到拜堂后才能偷着吃些东西呢。”   在这三个月内,妙心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平时细心些不磕着碰着,再过些日子也就大好了。   闻言傅月华哀叹一声:“那这一天我岂不是要饿着肚子了?”   妙心笑道:“也就这一天,小姐忍忍便罢了。”   傅月华点点头,拿着一块素食点心慢慢吃了起来。   不过入腹三四块,傅月华就吃不进去了。妙心将手中的素食点心放回托盘上,端起一杯茶水,傅月华接过喝了几口,妙心伸手接下。   进过点心茶水后,傅月华又有些困顿。   见状妙心将手中茶水放入身后小丫鬟端着的托盘上,挥挥手让小丫头端下去,道:“小姐可不能再睡了,过一会夫人就要带着全福夫人过来。”   傅月华无奈的点点头,站起身来在房内走了两步,困意这才消散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沈氏就带着全福夫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绞面要用的东西丫鬟们早就备好了,见全福夫人进来了,自觉的将东西摆在了梳妆台上。   这全福夫人是华城内有名的有福之人,虽说夫君官阶不高,但父母公婆健在,身子健康,儿女双全,且夫妻之间也恩爱无比,是以华城内许多显贵人家都请她当全福夫人,傅家自然是也不例外。   俩人走到傅月华身旁,全福夫人待在沈氏后面,沈氏开口道:“这开脸时自然会有些疼痛,月儿你且忍着些。”说着对着全福夫人点了点头。   全福夫人这才走上前来,一边手脚麻利又轻柔的给傅月华上着粉,一边恭维着傅月华。   道:“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大家闺秀的人了,可其中就数小姐您容貌最出色,气度最雍华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皇家公主呢。”   沈氏在一旁笑意顿显,见全福夫人这么夸赞自己的女儿心中对这全福夫人好感顿生。   待全福夫人给自己上好粉,才开口道:“夫人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小姐生的这般好容色,那楚将军可真是个有福之人。”说完,全福夫人拿起搁置的线,挽成8字形的活套,右手拇指和食指撑着8字一端,左手扯着线的一头,口中咬着线的另一端,右手拇指一开一合,咬着线的口和左手配合右手,细细的将傅月华额前、鬓角的汗毛去掉,待一张光洁的脸呈现出来才停手,去到一旁净手。   自有丫鬟上来给傅月华净面。   待丫鬟给傅月华净完面后,全福夫人复又上前来,仔细的将傅月华的眉修成月牙眉。   修完眉后,傅月华缓缓睁开眼,看向镜中人儿。   刚刚开完脸的面颊还留有一丝红晕,修成月牙眉的眉形更添一丝温婉,明眸皓齿,琼鼻樱唇,皆叫屋内人移不开眼去。   全福夫人自觉退开。   小丫鬟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傅月华身后,沈氏坐了上去,拿起木梳。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沈氏的声音越来越缓,动作越来越慢,好似一辈子都梳不完这个头,梳完之后又忍不住的想哭,又欣慰的想笑,起身站到一旁,手中的绣帕不住的擦着眼角。   看着全福夫人动作灵巧的将傅月华的一头青丝全都盘了上去,上好红妆。沈氏忍住眼泪道:“嫁衣拿上来,我要给月儿亲自穿。”   丫鬟们将撑着嫁衣的架子抬了上来。   傅月华起身,沈氏将那嫁衣一件件给傅月华穿上,道“转个圈给娘看看。”   傅月华依言转了个圈,站定之后,沈氏掩去心中苦涩,笑道:“月儿今日,真是美极了。”   傅月华羞涩笑笑,心中尽是待嫁女子的羞涩与喜意。   沈氏将傅月华扶到床上坐下,道:“过一会儿宾客就来了,娘得去招呼着,你安心等着便是。”   见傅月华点点头,沈氏便带着全福夫人出去了。   只听外面热闹非凡,不时有唱客声响起。   傅月华坐在床上,心绪自是复杂难言,半个时辰之后,就不断的有人进来与傅月华说些讨彩话,傅月华一一客气应答,一时间傅月华房中竟也热闹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是到了傍晚时分,外面隐隐传来喧闹声,新郎来了。   到了这时房中的女眷们自发的退了出去。   妙心拿起红盖头盖住傅月华面貌,傅月华心中自是忐忑不已。   楚越身着大红衣袍骑马而来,发以玉束之,剑眉星目,轮廓凌厉,到了丞相府门口轻拉缰绳,翻身下马,往那儿一站真真是气宇轩昂。   傅清已在门口等着了,身后层层叠叠尽是宾客,见着楚越神采皆叹是郎才女貌。   因着傅月华没有亲生兄弟,楚越几乎没受多少刁难便顺利进了门。   周围宾客不断的向着楚越道贺,楚越一一拱手应答。   新郎官在大厅等候,自有官媒去接新娘出来。   傅月华一表兄站在门口,见人来了随意的为难了一下,便打开了房门,进去背起傅月华随着官媒步入前院大厅。   沈氏与傅清已坐在椅子上,丫鬟在俩人身前摆上跪垫,那表兄将傅月华放下。   仪人喊道:“拜别父母!”   妙心扶着傅月华跪在跪垫上,朝沈氏与傅清各自叩了一个头。   这一个头下去,傅清倒还把持的住,只是红了眼眶,沈氏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涕不成声。   傅月华心中也是难受,只是强忍住眼泪。   妙心扶起傅月华,楚越对着座上两人一跪,道:“岳父岳母在上,受小婿一拜。”一个头磕了下去,接着道:“岳父岳母即把掌上明珠交给了小婿,小婿自会好好对待,定不会辜负与她。”   沈氏与傅清俩人只是点头,心中难受之极再说不出什么场面话来。   楚越起身将傅月华背到自己背上,朝大门而去,身后众宾客亦步亦趋。   楚越将傅月华背入花轿,放下轿帘,转身对着众人拱手致意,翻身上马。在吹吹打打间迎亲队伍调换方向向将军府而去。   迎亲队伍与来时不同的是,多了那十里红妆,傅月华的嫁妆从队伍头往后看去竟一眼望不到尽头,足见傅清与沈氏对她的疼爱。   许多偷偷出来看的闺阁女子们皆艳羡不已。   傅月华坐在轿子里,轿夫抬的很稳,几乎没有颠簸,稳得傅月华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出门了,听着轿子外百姓们的纷纷议论,才有那么一丝的真实感。只是手中红色的锦帕都快被她揉捻的不成样子了。   傅月华偷偷掀起盖头,透过轿帘偶然掀起的弧度,看向前方骑在马上的男人,心里跟吃了蜜样的甜,想起之前他与爹爹娘亲说的话,想起他背起自己,傅月华立刻就羞的不能自己,复又放下盖头,掩住脸上的羞意。      忽的又想起他好像还不知道是自己,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当他掀开盖头看到是我,会不会很吃惊呢?   又或者对她诧异一笑,说一句,“原来是你?”   又想起娘亲为自己梳头时说的那些话,举案齐眉,比翼□□,永结同心佩。傅月华愈加羞涩。   又想着,他和她会有孩子,孩子会像谁呢?孩子的名字肯定爹爹早就取好了吧,娘到时候肯定很开心抱着笑孙子就不肯撒手了。   到那时候他会不会很无奈呢?   又想到自己以后就不能经常见到自己爹爹娘亲,心中又难受起来。又开始折磨起手中的那可怜的锦帕。   总之思绪之混乱,心情之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整个迎亲队伍绕遍了华城的管道,让华城内的百姓有了足足一个月的谈资,才施施然朝将军府而去。   迎亲队伍所到之处,皆是热热闹闹。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中有一人,随着迎亲队伍缓缓移动,此人披着灰色斗篷,将整个人都拢进斗篷里,只漏出来的一点下巴,也会让人觉得此人俊美非常。   此人正是沈纶,傅月华的婚礼,他怎么可能不来。   他看着她出门,看着楚越背着她入轿,瞧见了盖头低下那隐约的欢喜神色,瞧见了她的十里红妆,也听见了百姓们赞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沈纶笑的莫名,眼见着迎亲队伍到了将军府门口,嘴边笑意未散,转身离去。? ☆、第 15 章 ?  天色隐隐的有些黑了,将军府内张灯结彩。   花轿终是到了将军府,轻轻的放下了,傅月华却紧张起来。   因圣上的驾到,将军府外面有不少禁卫军。   楚越利落的翻身下马,在媒婆的提示下轻轻的踢了花轿三脚,媒婆掀起轿帘,楚越伸出手。   傅月华愣了片刻,然后将手搭了上去,傅月华的手纤细而娇嫩,楚越的手宽大而粗糙。交叠在一起却又如此和谐。   楚越将傅月华扶出轿子,扶着她跨过火盆,跨过马鞍,来到前院大厅。   此时将军府前院大厅里,两边挤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因着有皇帝在,都比较拘谨,没人说话,都注视着面前缓缓而过的一对新人。   傅月华盖着盖头有些看不清,心底的紧张越盛。透过红盖头的间隙,偷偷瞄向那只粗糙的握着自己手的楚越,忽然就安定下来,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着。   天地桌两旁自然是当今圣上与傅清,皇帝是不久之前才不慌不忙的带着浩大的仪仗到的,而傅清,则是趁着迎亲队伍绕着华城转圈时到的。   此时两人的手分了开来,各自被人牵引着往旁挪了几步,媒婆在两人手中个塞进一段红色的锦布,中间是个偌大的红色的花球。   媒婆往各自脚底下放了一个跪垫。   仪人望了望天色,见吉时已到,喊道:“一拜天地。”   楚越与傅月华转过身子,跪在跪垫上朝外叩了下去。   “二拜高堂。”   二人缓缓转了回来,朝着皇帝与傅清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楚越与傅月华俩人半转了个身,弯下腰去,幸得离的不远,才没有碰着头。   “礼成,送入洞房!”   傅月华有些怔然,从此,自己的姓名前就要冠一个楚姓,自己再不是傅小姐,而是楚夫人了。   二人被人牵引着往喜房而去。   皇帝见礼成了,待二人远去,道:“朕知道朕在此你们都有些拘谨,宫中还有事朕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的闹一闹洞房。”   众人对皇帝的这番不着调的话语都无奈不已,纷纷低头应是。   将皇帝送上龙辇,见皇帝渐渐远去才各自松了口气,却也没了闹洞房的心思。   而喜房这边,原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地方,却显的有些冷清。   将新人扶到床上坐下,媒婆将楚越的左衣襟压在傅月华的的右衣襟上。   媒婆递给楚越一柄玉如意,楚越慢慢的挑开了傅月华的盖头。   挑开盖头的一瞬间俩人四目相对,傅月华羞涩的低下头去,楚越却惊了一惊,竟然是他?一时间竟往了将手从傅月华头上拿开。   媒婆忙道:“哎呀我们的新娘子太过美貌,楚将军都看呆了呢,楚将军不急,待会儿啊,可有的是时间看。”   迟了一会儿进来的亲朋们刚好听见这句话,顿时笑闹起来,喜房内这才热闹起来。   媒婆又端来一盆喜果等物。   亲朋们,将把枣、栗子、花生等等撒向傅月华怀中,撒向合欢床上。   媒婆又端来一碗饺子,夹了一个递到傅月华嘴边,笑问道:“生不生?”   傅月华咬了一小口,听见这句话顿时脸都红透了,小声道:“生。”   媒婆笑的脸上的肉直颤,“哎听到了没啊新娘子说生!”   亲朋们又是一顿笑闹。   丫鬟送上酒,傅月华与楚越都端起杯子,看向对方,一接触到楚越的目光就羞的不能自己,面颊红的似要滴出水来,楚越也有些尴尬,俩人就顿在原地。   媒婆又笑道:“喝完合欢酒,和和美美一辈子!”   见两人喝完合欢酒,拿起一把小剪刀,从楚越与傅月华身上剪下一缕头发,交缠在一起放在一个锦囊内,放在枕头底下。   所有的礼仪这才完成。   媒婆带着众人退了出去,楚越也还要出去招呼宾客,站起身来,准备抬脚就走,又觉得不妥当,看着傅月华干巴巴的挤出来一句:“你且先歇息,我还得出去招呼招呼宾客。”说罢不等傅月华回答,脚步有些错乱的出了房门。   傅月华呆愣的看着楚越的背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呆子。”之前的羞意也悄然无踪。   之前只顾着紧张与害羞,并不觉腹中饥饿,此时一放松下来,才发觉五脏庙已经抗议了许久,正咕咕作响。   妙心笑着端来喜房中桌子上的点心,道:“小姐若是饿了,便先食些点心,姑爷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傅月华此时又累又饿,看见点心就腻得慌哪里吃的下,摆摆手道:“这点心太腻,看着我就不想吃。”   妙言站出来道:“厨房里应该有粥,要不奴婢去讨些来?”   “这……”傅月华本想说不妥,但实在是饿的没了力气,便道:“你且小心些,莫让别人知道,要是传了出去这得是多大个笑话。”   妙言忍着笑:“是。”言罢迈着小碎步去了。   楚越出了房门,被院中的风衣吹,脑子方才清醒了些,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看到的如玉娇颜,暗道,这不是那日我去护国寺途中救的那名女子吗?她居然是傅清的女儿?   若是不认识的女子,自己自然可以客气相待,但若是她……顿时想起那天傅月华梨花带雨的模样来。楚越已然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从刚刚傅月华看自己的几眼,楚越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心意,这……   楚越顿时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许之柔那边还没想清楚怎么与她说,要是迎回来一个对自己并无好感,且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子这到好办了,却偏偏迎回来一个自己救过且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子,柔儿她如此聪慧怎会感觉不出来?到时候……   想想楚越就觉得头大,心烦意乱的朝前院而去。   这边妙言已然回来了,手中端了几碗粥,傅月华一看就知道妙言用的什么借口,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聪明。”   妙言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端起其中的一碗递给傅月华,道:“这是奴婢们吃的粥,自然是粗糙了些,小姐面前吃些吧。”   妙言一路从厨房端过来,粥已经不那么烫了,傅月华接过粥,道:“今日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你小姐我又不是那等娇气之人,你们几个今日只怕也没吃多少东西,把剩下的分了吧。”   众丫鬟都委身应道:“谢小姐。”几个丫鬟轮着去分那几碗粥。   傅月华则慢斯条理的吃了起来,吃相极为秀气。   丫鬟们自是先于傅月华先吃完,待傅月华吃完之后妙心接过碗,放进托盘里让一个小丫鬟还去了厨房。   吃完了粥傅月华才感觉有精神了些,道:“去打盆水来待我把这妆卸了。”   “这……”几个大丫鬟面面相觑,还是妙心开口道:“姑爷还没回来,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他回来也是卸,不回来也是卸,难道还有人突然闯进来看我不成?楚越又无父无母无兄无妹的,不碍事。”   妙言这才应了声,去了。   傅月华坐在梳妆台前,妙语站在身后将傅月华头上的珠饰拆了下来,又动作灵巧的将繁复的发髻解开,傅月华紧了一天的头皮才得以解放。   “哎,只是不能沐浴,今日全福夫人头油也抹得太多了些,好生不舒服。”   妙心笑道:“小姐忍忍便好,等姑爷回来便能沐浴了。”   听此话傅月华不禁想起那事儿,脸红不已。   楚越因心中有烦闷,别人灌起酒来,他是照喝不误,想着喝醉了也好,怎奈在军中养成的酒量太好,不说是千杯不醉也差不离了,况且华城中的酒虽味美,到底缺了那一份烈性,更是醉不了,只是肚子里涨的慌。   是以到了最后宾客散尽,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他也只是微醺而已。   傅清今日也被灌了不少,本来酒性就浅,如何不醉?被小厮扶着摇摇晃晃的走到楚越面前,道:“我也回去了,月儿就交给你了,你定然要好好待我月儿,不然,我定饶不了你,你可听清楚了。”   楚越道:“这是自然。”   傅清满意的点点头,晃着出了将军府大门,上了轿。   楚越走到房门前装出一副醉模样,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傅月华已经卸了妆容,换上了一套家常衣裳,头发松松散散的束与脑后,一副闲适模样靠在床上翻着一本书。   见楚越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进来了,忙吩咐人备置浴汤,自己将楚越扶到床上躺下。心里暗恼,怎么也没个伺候着的小厮?   所幸府中人手脚还算麻利,不一会儿浴汤就送到了隔壁的浴房内,傅月华心中的恼意总算淡了几分。   傅月华将楚越拖了起来,楚越本就是假醉,自然是一拖就起来了,而傅月华此前也没这般拖过其他男人,连自家父亲也不曾,自然是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搀着楚越就往净房而去。? ☆、第 16 章 ?  奈何楚越没有贴身服侍的小厮,傅月华将楚越扶进净房后完全手足无措,楚越半睁开眼睛,傅月华更是无措了,总不能叫妙心她们来服侍新姑爷吧!   傅月华将楚越扶到净房里的椅子上坐下,正抖着手给楚越解衣,楚越挡住傅月华的手,道:“我自己来吧。”   傅月华收回手,红着脸道:“你自己可以吗?”   楚越点点头。   傅月华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净房,妙心她们见了还以为楚越在浴房对自家小姐做了什么呢。   见傅月华出了浴房,楚越心底松了口气,脸上完全没了醉模样。   傅月华只心底琢磨着,明天定要给楚越配个贴身小厮!   新房内有两个浴房,妙心刚刚已经吩咐过,再抬个浴桶来,傅月华刚出来没多久,浴桶就已经来了。   傅月华已经不舒服了好久,见浴桶来了也进了净房。   妙心也跟着进去伺候着,一时间新房内竟安静下来。   而傅月华与楚越各自在净房内想着心事。   都在愁着待会儿的圆房该怎么办,傅月华是羞怯,楚越就完完全全的烦恼了。   夺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那是定要对人家负责一辈子的,而许之柔那边楚越是万万不能放弃,都是男人喜欢享受齐人之福,可楚越真心只要许之柔一人,奈何天意不从人愿啊。   要是不圆房,一旦消息传到丞相府那边……不说傅清,就连三皇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可一段注定要辜负的感情,又要去夺人家姑娘清白。楚越之前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做这种事的,又想起亓睿问自己的那句话,在朝为官仅仅是会带兵打仗就够了吗?   刚刚入朝尚且如此,在之后,还不知要做多少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愿的事情。   楚越又想,自己从小习武研究兵书,可换来的一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在军中楚越如鱼得水,可一到华城,被赐一门自己并不愿意的婚事,偏还不能拒绝。还得让自己心心念念将近两年的心上人做妾,可自己又不愿意放弃。   一想到让许之柔嫁于他人,楚越恨不得杀了她要嫁的那人,如何放弃得了?   傅月华这边又不能冷落,之后的日子就得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这哪是大男人干的事儿啊!   一边是不能让受委屈,一边是舍不得让受委屈,一旦两个女人有了矛盾……   楚越顿时觉得这将军还不如不当!   楚越坐下去,将头靠在浴桶上,闭上了眼睛,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傅月华这边,趴在浴桶让,任妙心折腾着那一头青丝。   想想自己第一次见楚越犹在昨日,可今天自己居然已经嫁给他了?   傅月华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自己对他的感觉还没有完完全全的理清楚,就已经要跟他过一辈子了。真是……   又想到他那个心上人,虽说只是个妾,本不用放在心上,可一旦那妾侍进门,楚越必定对她疼爱有加。   若是自己去拿捏那个妾侍,楚越定然会不高兴,难道就这么放任他们自己当一个旁观者?那自己又何苦要嫁进来?   又想起妙心说男人都喜欢没美貌的女子,傅月华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应该算美貌了吧?那为何楚越挑开盖头看见自己的时候,眼中只有惊讶并没有其他?   还是那妾侍生的沉鱼落雁自己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若真是这样,想要把楚越的心拢过来,可谓是难上加难了。   傅月华无声的叹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楚越出净房的时候,只有几个丫鬟在整理新房,见新姑爷出来了,又只着里衣,脸都是一红,低身行礼,正打算叫姑爷,又想到是自家小姐嫁过来的,改口道:“老爷。”   楚越点点头,也是尴尬,自己房中何曾有过这么多丫鬟?将目光从几个丫鬟身上挪开,朝四周看了看。   妙言见楚越在房中看了一圈,忙道:“夫人还在净房内,还未出来。”   楚越也不知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行到合欢床前坐下,拿起傅月华之前放下的书,之见是本前朝秘史,心中倒是笑了一笑,没想到这妮子居然喜欢看这一类的书。   不一会儿傅月华也出来了,也只着了件里衣,看见楚越坐在床上又是一阵脸红,行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妙心在身后为她绞干头发,   见楚越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便道:“老爷的头发还是湿的,怎的没人去为老爷绞干?真是没规矩,妙语?”   原先丫鬟们心中也有些犹豫,一般老爷身边都是有贴身丫鬟伺候的,偏这个没有,自己初来乍到的就上赶这去伺候老爷,会不会不太好?如今夫人发话了自然没什么顾忌,妙语便上去伺候了。   一时又是无话,新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等明日来细细倒腾,小丫鬟们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头发再湿也终有绞干的时候,妙心与妙语俩人收拾东西也自觉退了下去。   房中就只剩傅月华俩人,许久,傅月华红着脸开口道:“将军,夜也深了,咱们……歇息吧。”   楚越在心底叹了口气,该来的躲不掉,拖也无用啊。随即点点头。   这下傅月华又不知该怎么办了,羞的站也站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楚越见傅月华红着脸毫无动静,问道:“怎么了?”   傅月华诺诺道:“咱俩……还是先聊聊吧。”   楚越也知她害羞,知道避不了之后,索性大方起来,这种事怎好姑娘家主动?   于是站起身来,走到傅月华身边,牵起傅月华的纤纤玉手,把傅月华扶到床边后道:“也有些凉了,坐着聊怕是要受寒,床上聊吧。”   傅月华点点头,连耳尖都红透了,迅速的爬到床里面用被子把自己裹的跟个粽子似的。   楚越不禁轻笑一声,坐到床上,用被子盖到腹部,见傅月华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那天,你去护国寺做什么?”   “啊?”而后傅月华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救她的那天,学着楚越的样子靠在床上,将被子盖到肩膀,道:“那阵子我母亲身子不太好,我去护国寺为我母亲上香祈福。”   “那现在好些了吗?”   “现在好多了,也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只得慢慢养着。”   楚越温和的笑着,“你倒是个有孝心的。”   聊了两句后傅月华也放松下来,道:“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疼我跟眼珠子似的,再没有孝心也有了。对了,你呢?”   “我?打我记事起便没见过我父母,根本不知道我父母是个什么样子,幸而遇到了我师父,我师父把我捡回山上,将我养大,还教我一身本事,也跟父母也差不多了。”   傅月华觉得靠着有些不舒服,便躺了下来,侧了侧身子,道:“你都这么厉害,那你师傅肯定更厉害,你师傅这么没有跟你一起下山呢?”   “我下山时也问过我师傅,师傅说他曾对一个人发过毒誓,这辈子雁山方圆百里三步,是以我师父除了平日里下山买些柴米油盐时根本不下山,有了我之后,待我大些便打发我出来买,自己就更不下山了,更别说与我一起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傅月华靠了近了些,好奇的问道:“那你小时候练武苦吗?”   “唔,”楚越思索了一会儿道:“对我来说,练武不算苦,苦的是读书认字,待我再大些才知道,原来最苦的是看兵书。”   傅月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读书那有你说的那么难啊。”   “当然有,还不认字的时候,见到密密麻麻的字我就头晕,师傅教我读了之后我还是俩眼一抹黑,师傅便叫我抄书百遍,可怜我字都不会写,依样画葫芦的抄了百遍,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张纸,不过倒也见效,抄完那些字我就认识了。”   “那如果你偷懒呢?”   “我偷过啊,被师傅发现之后就罚我三天没饭吃,自那以后我就老实了。”   傅月华把头埋在被褥里笑个不住,好半天才探出头来,问道“那你字写的怎么样?”   楚越也笑了起来,道:“别提了,我师父拿我都没招儿,不知道练了多少张纸,手都快写废了也只得了个能入眼,师傅也就放弃了。”   “我的字我爹爹都夸我写的好呢,其实这字的不光是要练,更讲究方法,你要是愿意,以后我便教你练字如何?”   楚越看了傅月华好半天,看的傅月华脸又红了起来,心里暗叹一声,对这个人,真没法儿讨厌起来,点头道:“好啊,丞相之女教我练字,楚越求之不得。”   傅月华没接话。   又是一阵沉默无言。   许久,楚越开口道:“夜深了……不如,歇息吧。”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傅月华脸红了个透底,微微点点头。   楚越放下床帐,一时间屋内春意盎然。? ☆、第 17 章 ?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楚越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睡这么晚过。   看见傅月华不在自己身边,知道已经起了,便掀开床帐下床,立马有丫鬟围了上来,楚越一怔,正打算挥手让他们下去,想到以后自己要习惯这种日子,就放下了抬起的手。      楚越起身,走到一旁架子上的水盆旁,净完脸之后小丫鬟递上手巾。   洗漱完毕之后妙言为楚越穿上衣裳,妙言的动作很轻,几乎都没有碰到楚越的身子,这让楚越的别扭减少了不少。   现在还没选好服侍楚越的丫鬟,暂时让妙言顶上,待选到合适人选后再行替换。   一切弄好后,楚越问道:“夫人呢?”   妙言答道:“夫人早就起了,如今应该是在前院大厅里给将军府的奴仆们过个眼熟。”   楚越“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抬脚向前院大厅走去。妙言跟在其后。   说是将军府,不过是个三进的院子,但胜在地段够好,就在皇宫正前门不远处,在这条街道上住着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   楚越穿过走廊,行到小花园。   那花园有些乱糟糟的,显然没有精心打理,将军府的奴仆都是宫中之人过来时直接买过来的,粗活会做,但这种细致的活就有点无能为力了,因此将军府上大致看的过去,但细节处就不能入目了。   楚越本就是个粗人,对这些自然是不太在意。可傅月华不行,傅月华逛完将军府时眉头皱了好久都不曾松开。觉得这将军府的奴仆们也太过懒散了些,简直不成样子。   没多久便到了前院大厅,只见将军府的奴仆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站在院子两旁,分成两列,傅月华坐在大厅内的椅子上,眉头紧皱。身旁有两个丫鬟站着。   有个丫鬟正在问话,楚越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打算过去,反而还把自己的身子藏了藏。妙言见楚越如此,只得跟着藏一藏。   傅月华匆匆看了一遍将军府,只有新房和大厅,厨房收拾的能看些,只怕还是宫中之人过来操持婚礼时特地叮嘱过才好生收拾了一下,至于其他地方,跟楚越住进来之前根本没多大区别,傅月华心底叹了口气,只能慢慢来了。   锦缘正一个个的问着奴仆们话,旁边跟着个小丫鬟在一一登记。   锦缘一路问过去,今年多大,以前在哪家伺候,以前做过什么活。即使放缓了语速,一旁的小丫鬟还是记得有些手忙脚乱,锦缘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人还有的□□。   花了好半个时辰才记录完毕。   走到傅月华面前回道:“这些人原先都是在大户人家做过活的,但大多做的都是粗活各处的安排也是乱七八糟,府里连个像样的管事都没有,且人手有些不够还得再买些进来,厨房的人全部得重新安排。”   傅月华点点头,叹道:“有的忙了,这段日子怕是得辛苦你些。”   锦缘摇摇头。   傅月华站起身来向前几步,训话了一番,傅月华端起架子时也自有那几分威严,院子里的奴仆们连连点头不已。   锦缘见差不多了,便自去重新安排了。   见人都被锦缘领走之后,步下台阶,转身便发现楚越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傅月华走过去道:“你怎的起了也不通知我声,就在这站着。”说罢看向妙言。   不待妙言开口,楚越道:“夫人你不是在忙嘛,我也不想打扰,站一会儿也不碍事儿。”   楚越的一声夫人,叫的如此熟稔,好似已在一起很久了一般,脸上不禁升起一朵红晕,道:“你还没吃早饭吧?”偏头对着妙心道:“吩咐摆饭。”   说罢引着楚越到偏厅。   坐下之后,楚越笑道:“你怎的比我还熟悉这将军府?”   傅月华笑笑,“今日特地起了个早,将这将军府走了个遍,自然是熟悉的。”顿了顿,又道:“也不是我说,这府里也太没章法了些,乱成一团,亏得昨日婚宴没出问题,今日我起来,见昨晚的狼藉都没有收拾干净。”   楚越无奈道:“我哪里懂这些,先前我进府时,只随意买了几个能烧火做饭打扫院子的,能住人我也就不要求太多了,后来被赐婚宫中的人下来之后才收拾的能看了些,如今不是有夫人吗,自然也用不着我操心了。”   傅月华看着楚越,沉默了半响,心道:这楚越的态度怎如此奇怪?不过才刚刚成亲便如此熟稔,原先还听父亲说楚越开始是并不愿意这门婚事的,还有那未进来的心上人。到底原先是装的,还是现在是装的?   此时傅月华更盼着楚越对她冷淡些,最起码能知道些许他心里的想法,如今这般,真真是难猜透了。   傅月华掩下心底的想法,开口道:“老爷是将军,自用不着操心这些琐事的。这些交给我来就好。”   楚越点点头,道:“刚才看夫人对这些事儿颇为精通,原来丞相之女也要学这些吗?”   “丞相之女又如何,只要是女子都要去学习这些事儿的,当然,公主是用不着了。且我算不上精通,只是略懂罢了。”傅月华有些看不清楚越的想法,索性也装起傻来,只顺着他的话说便是。   想起什么来,又道:“待会儿老爷可有事情要处理?”   “武官本就是打仗时才有差遣,虽说是将军,但我也就是禁卫军右统领,平日里就只是当差巡逻,并无甚事,且我大婚,圣上放了我几天假,那有什么事儿要忙,夫人你问此话何意?”   “这将军府里里外外都太不像样了,今日府内各个地方都要打扫干净,且我带来的箱笼也要归置好了,因此今日这将军府内怕是哪都不能待……”   楚越笑了起来,“无妨,左右我无事,不若就给夫人打打下手?”   傅月华诧异的望向楚越,道:“这可怎么使得,你跟在我后面转悠像个什么样子。我叫人先把书房收拾出来吧,老爷在书房里看看书练练字也好。”   楚越苦笑一声,“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夫人你竟要如此折磨于我。”   傅月华心里更加没底了,这楚越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此殷勤实在是吃不消啊!   这傻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傅月华看着楚越,道:“老爷有什么事直说便好,如此……我实在是有些看不清。”   楚越一愣,自己太过火了吗?   见傅月华如此直接,楚越心中对她也有几分欣赏,斟酌了片刻,道:“两年前我遇到一名女子,她于我有恩,我承诺与她待我功成名就便回去娶她为妻,如今承诺虽不能兑现了,但只要她愿意我怕是会把她接进府来……”   傅月华沉默不言,气氛一时僵住了。   傅月华心里有些苦涩,对她这般殷勤,只为着要将她心仪女子娶进门来。   自己已经算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了,没想到还有个楚越。什么与她有恩要娶进门来,真是掩耳盗得一手好铃,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傅月华心底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也没有打算揭穿他自取其辱,想起婚前母亲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无奈道:“老爷自当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打算什么时候去接人?我也好准备院子。”   楚越一时还缓不过神儿来,就这么好说话?疑惑的看向傅月华。   贤妻良母自然是要当到底,傅月华反用疑惑的眼神看回去,“男人三妻四妾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是你心仪之人我咽着苦水也得将人接进来,更何况只是个有恩之人,自得备好院子等人进门,有什么不对吗?”   这下轮到楚越蒙圈了,不都说大家小姐骄纵,傲气,怎的傅月华这个大家中的大家的小姐如此好说话?且还是在自己父亲几十年都没纳妾的情况下?   楚越讪讪道:“这不是怕夫人不高兴嘛……”   看楚越一副讪讪的样子,心里莫名轻快了几分,道:“若是你欢喜的女子,我自然会是不开心的,但不过是个承诺,带回来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情,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傅月华说的如此直接了当,到让楚越上不来下不去,是自己说只是个与有恩人的承诺,以后若是太亲近了岂不是不打自招的承认自己在骗她?若是不亲近只怕柔儿以为自己得了势就变心了……若是要解释,怎么向柔儿解释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挺乐意的跳进去了?   楚越此时心里纠结万分,面上还是一副讪讪的样子,道:“夫人说的对,是我把夫人看低了。”   看楚越上不来下不去的吃瘪模样,傅月华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连饭菜磨磨蹭蹭那么久才上来也不计较了,体贴的给楚越盛了碗饭道:“知道了就好,罚你把饭菜吃光光!你可认罚?”   这处罚方式真是……楚越还能说什么?吃呗。   一顿饭傅月华吃的乐滋滋的,楚越却没滋没味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第 18 章 ?  接下来的两天傅月华一直忙忙碌碌,整顿将军府,一天都没得闲。   至于去接许之柔那个事儿,楚越不提,傅月华也不会主动去问。   一转眼就到了回门的日子,府里大致上都整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些细节处还需慢慢来,总算是能入眼些了。   傅月华回门需要的准备的东西昨日特地叫锦缘去打理好了,今日特地起了个早,把一切都整理好后,天已然大亮了,才把楚越从床上叫起来。   俩人吃过早饭后,就上了马车朝丞相府而去。   傅清与沈氏知道今天是女儿回门的日子,傅清干脆请了个假朝也不去上了,就在家等着女儿回来。   家中不过少了傅月华一个人,傅清夫妻两人觉得家中瞬间就冷清了,吃饭时少了一个人怎么俩人就连话也少了,傅清倒还好,毕竟是丞相每天都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忙,而沈氏,每天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整日里恹恹的,说话都提不起来劲儿,整日里就坐在傅月华院子里发呆,时不时眼泪就落下来了。   是以傅清每次回到家都看见沈氏的眼眶是红的,劝也劝过,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第二日还是一副老样子,傅月华嫁出去的三天内沈氏的眼泪几乎都没断过。   等到了傅月华回门的日子,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熬到天微微亮了,立刻就翻身下床,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傅月华爱吃的菜色,又怕傅月华在将军府那不习惯又准备了许许多多傅月华要用的东西。   听着沈氏一晚上的辗转,连带着傅清都没睡好觉,待沈氏起来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左右是睡不着了,也跟着起了身。   跟在沈氏后面看着她忙这忙那,见她为傅月华准备的东西越来越多,连忙制止了下来,道:“夫人你可别忙活,这些东西月儿那边怎会没有,就算没有月儿也早就叫人采买回来了,这些东西月儿带过去也只是放着。”   沈氏推开他,继续忙活自己的,道:“那就叫月儿带回去放着,再说在外面采买的东西跟家里准备的怎么能比,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见状傅清知道拦也拦不住了,索性跟她一起忙起来,为楚越准备些东西,虽说这个女婿他不怎么喜欢,但已经是女婿了,给他尴尬不也是给自己女儿难看嘛,到时候看到这么一堆东西没一个是给楚越的,楚越心里一个不好受,女儿也好过不到哪去。   两人就这么忙忙碌碌的准备了一早上,准备好了一看,俱都忍不住笑了,这多东西光堆在院子里就一大堆,也不知俩人能不能带回去。   一看天色将将才辰时,实在是没什么好忙的了,俩人便坐在前院大厅里翘首以盼。   傅月华俩人到时已经快巳时了,饭菜早就已经做好了,放在厨房里一直温着,只等傅月华二人到来。   门房也知道一大早老爷夫人的动静,远远的看着将军府的马车到了,忙叫人去通知老爷夫人,是以傅月华的车子才刚刚停稳,掀开车帘就看到傅清两人已在门口等着了。   楚越扶着傅月华下了马车,傅月华快走了几步,楚越跟在其后。   傅月华到傅清俩人身前,行了个礼道:“爹爹娘亲怎在门口候着,娘你也是,早晨的天气这般凉也不多穿些衣裳,还站在门口吹冷风,受寒了可怎么办,难道要女儿嫁出去没几天就回来侍疾吗?”   早在门房来报将军府马车快到了时,沈氏就有了精神,此时听傅月华的抱怨更觉暖心,笑着听她说完才道:“娘的身子骨那有这般弱,再说这大夏天的能冷到哪里去,不碍事的。”   傅月华不说话只看着沈氏,倒把沈氏看的心虚不已。   等沈氏母女说完了,楚越才上前来,行了个抱拳礼,道:“岳父,岳母。”      傅清沈氏对着楚越点点头,傅清开口道:“别在门口站着了,也不像话,进去吧。”   四人一路行至用饭的偏厅,傅清在主位上坐下,楚越居其左,沈氏居其右,傅月华则在沈氏旁边坐下。   坐定之后丫鬟们开始上菜,一道道菜传上来,将偌大的桌子填了个满满当当,傅月华一看全是自己爱吃的菜,心中不禁触动不已,又见沈氏精神虽好,可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眼眶的周边的红肿还未全消下去,便知沈氏这三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眼眶微红,眼看就要落下泪来,沈氏拍拍她的手,傅月华生生的忍住了。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傅家的饭桌上虽没有这个规矩,但沈氏只顾着往傅月华碗里夹菜,叮嘱她多吃些,楚越那边则是看都没看一眼,傅清只是苦笑着递给楚越一个眼神。   岳父都不敢惹的人楚越能说什么,只怕许之柔那事儿沈氏是知道的,就算丈母娘如此之任性楚越也只得生生受着,收到傅清的眼神后便默默低头吃饭。   傅月华见母亲往自己碗里夹得菜越来越多,她自来胃口就小,连忙挡住沈氏不住往自己碗里夹菜的手道:“娘你别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儿自小就胃口小,这是要女儿撑死嘛。”   沈氏这才罢手。   吃完饭后,沈氏就将傅月华领到了傅月华出嫁前的院子。   看着沈氏二人离去的背影,对着楚越道:“你别放在心上,你岳母她自月儿出嫁这三天就没好过过。”   楚越点点头口称不敢,只心里想到: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柔儿的父亲也只柔儿一个女儿,却要送这个女儿出去换前程,而傅月华则是被自己父母宠到了天上。心里对许之柔的怜惜不禁又多了几分。   傅月华一进院子,就看见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的东西,知这是准备让自己带回去的,哭笑不得,“娘这么多东西你让女儿怎么带回去啊。”   今日老天爷也算给面子,傅月华回门给了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沈氏吩咐丫鬟搬两把椅子出来,就在院子里坐下了,道:“有什么不好拿的,待会儿回去的时候给你几辆马车不就回去了。”   傅月华默默闭嘴了。   沈氏拉着傅月华坐下,对着她看了又看,见她脸色并无不好,还是问道:“月儿你在将军府过的可还好?”   “有什么不好的,无公婆管束我可快活了,将军府我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楚越也不会干涉我。”   “那……楚越对你好吗?”   傅月华嗤笑一声,道:“有什么不好的,将军府任我折腾他万事不管,对我也算好吧。”   沈氏皱眉道:“这算什么好的?”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个心上人,对我不冷冰冰的就不错了,况且他对我真的还算好,什么都会跟我商量,而不是把我当管家婆一样,这不,前天还跟我说要接个恩人进门呢。”   “恩人?”   “就是他那个心上人,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了,把我给乐了个不行。”   沈氏也想得到那个场面,顿时也乐了,“这么说来,那楚越不是个书呆子,却也是个呆子?”   “可不是,耿直的很,连说谎都不会。”   “我就看不明白了,他那比得上你表哥了?”   说到这,傅月华叹了口气,“娘,你好生生的提表哥作甚,且不说我跟他无甚过往,即便是有也是过去的事儿了提也无用,再说楚越与表哥一个善舞文弄墨指点江山,一个善领兵打仗挥斥方遒,根本没法拿来做比较,且楚越是耿直又不是蠢笨,耿直不好吗,最起码你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有应对的法子,要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女儿可就真真无措无从下手了。”   沈氏无奈道:“行行行我不就提了下你表哥,你至于反应这般大么,而且我也没说那楚越不好,你就这么一大长串话来赌你娘的嘴,娘还不是担心你被那楚越欺负吗?”   傅月华有些心虚的笑道:“人都知道我与表哥青梅竹马,要是扯出什么事儿来,即对表哥不好对女儿也不好,何必提起这个话遭人口舌。至于欺负,娘你真的多虑了,欺负我是肯定不会的,楚越干不出欺负女人的事。”   “娘说的欺负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罢了,现在说与你听你也不明白,以后等那妾侍进门你就明白了。娘跟你说啊,对于妾侍你该拿捏拿捏,半点都不要手软,只要占住礼法上的理那楚越就拿你没法,要是他胆敢为了那个妾侍斥责与你,你就回家来,我与你爹爹定然不会饶了他。”      傅月华噗嗤一笑,将解释的话吞回了肚子里,道:“女儿呀一定照娘说的办,保管让那妾侍服服帖帖的。”   沈氏皱着的眉头顿时松了开来,笑道:“这就对了嘛,妾侍就是个老爷们的玩物,何必要与妾侍客气。”   傅月华连连点头,道:“母亲说的对。”? ☆、第 19 章 ?  傅月华连连点头,道:“母亲说的对。”   沈氏道:“你明白便好。”   随即便不再提楚越,母女俩黏在一起说了一下午,好似要把三天没说的话全都说回来,还是傅清忍不住的派人过来提醒,沈氏这才收住了。   俩人步入大厅时,楚越与傅清已经等了许久了。   一左一右的坐在椅子上,都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吃过晚饭后把给傅月华的东西装上马车,送傅月华到大门,沈氏看着傅月华话欲言又止。   傅月华知道沈氏舍不得她,便安慰道:“娘你别难过,我把府里的事情忙完了便回来看你。”   沈氏点点头,可情绪并没有半点好转。   傅月华也很无奈,朝傅清打了个眼色,示意好生安慰着。   傅清收到眼色后点了点头。   傅月华便放下心来,只要有父亲在身边,母亲总会好起来的。   傅月华低了低身子与沈氏行了个礼,道:“时辰也不早了,女儿便回府了。”   沈氏还是点点头,没有开口,只是眼眶微红。   傅月华知道这是沈氏的心病也不在多说什么,上车离去。   见傅月华的马车渐渐远去,沈氏还是站在门口毫无回去的意思,傅清叹息一声,扶住沈氏的手,道:“月儿已经走了,咱们回去吧。”   沈氏终是落下泪来,哽咽道:“你说月儿的性子怎么这么倔,要是当初她听了你的话,与……”   傅清赶紧的掩住沈氏的嘴,道:“回去再说。”   沈氏这才惊醒是大门口,身边尽是下人,点了点头。   傅清扶着她,行至房中,朝身后的丫鬟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不必跟进来,然后关了上房门。   沈氏正待说些什么,傅清道:“事已至此再说也无用,且不说圣上的旨意,月儿自小便有主见她决定的事情我们也无法干涉,你不是不知道自她被楚越救过之后便一直将他放在了心上,就算没有圣上的旨意月儿也绝不可能嫁给纶儿的,你还不清楚她的性子?”   沈氏哭个不住,“月儿察觉不出来,难道你也看不出来那楚越对她怎样吗?我这是心疼女儿。”   “月儿自己有分寸,你就知道她察觉不出来?月儿只是不说,她心中有主意的,再不行还有我呢,你就别操心了。”   “那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能不操心吗?”   “……”傅清无言已对,只得细细哄着。   许久沈氏才止住哭泣,看着傅清一副细心哄着的模样,道:“要是楚越像你待我这般待月儿,我也就不操心了。”   傅清苦笑一声,“世间之事哪有事事如人愿的。”   --------------   傅月华与楚越上车之后,楚越一直沉默不语。傅月华还以为是傅清跟他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开口道:“我爹爹他说了什么话你不要在意就好。”   楚越摇摇头,道:“岳父大人并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楚越并没有回答,转言道:“我明天要去苏州一趟。”   傅月华抬眼看着他,语气有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低落,“去接人吗……”   楚越避开了傅月华的眼神,沉闷道:“是,”   明明自己跟柔儿是两情相悦,可为什么他与柔儿之间的感情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让柔儿已妾的身份进府已经让他万分自责,还要把这段感情掩盖起来,说柔儿是什么有恩之人。   那个借口有多荒谬多敷衍连自己都骗不过去,而那傅月华却淡然的问他什么时候去接人。明明傅月华是插足之人,可在哪一瞬间为什么自己对她有了莫名其妙的歉意?   本意是对傅月华相敬如宾,然后把柔儿接进来,柔儿那般聪慧后院之事自是不用自己操心,可如今成了什么样?   辜负了柔儿又觉得对不起傅月华。   他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大丈夫的心思应该放在朝堂,放在战场,而不是放在与女人的周旋之间。   他千算万算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后宅之事而愁苦不已。   傅月华放松了身子,靠在马车拐角处,看着楚越抑郁的表情,心中苦笑,自己还没开始抑郁呢,他倒是先不开心起来,将目光挪开,掩住眼中的涩意,“嗯,那我明日便把院子打理好,等老爷回来。老爷……何时能回来?”   “最多不过七日。”   “嗯。”   一直到将军府门前,都再无话语。   马车停下后,楚越下车径直向府中走去,后面掀开帘子正准备下车的妙心,看见这一幕很是愕然,难不成老爷夫人闹别扭了?   妙心跳下车快步走到傅月华的马车旁,掀开帘子,见傅月华正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脸色不是很好看,轻声道:“夫人,到了。”   傅月华点点头,伸出手来。   妙心将傅月华扶下车,两人慢步向府内走去。   妙言下车后不见楚越踪影,便跟在傅月华身后,傅月华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老爷估摸着是往书房去了,你且去伺候着。”妙言应了声,快步去了。   楚越进府后直接去了刚收拾出来的书房,妙言随后就跟了进来。楚越看见妙言就想起傅月华,心头又是烦乱不堪,道:“你去跟你家小姐说,我今日今日不回房睡了。”   妙言心中一个咯噔,面上未显,低身应了声便又匆匆出了书房。   问了几个下人得知傅月华去了小花园,便匆匆赶去。   此时傅月华正绕着小花园缓步走着,妙心妙言隔了点距离跟着,脚步声都放的极轻。   妙言匆匆赶过来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小花园内显的极大,走到傅月华身后又不知如何开口,跟在傅月华身后踌躇不定。   见妙言来了,也不开口只跟,着傅月华在一处略显残败的芍药花圃处停住了脚步,问道:“可是老爷那边有什么事。”   妙言头也不敢抬起来,低声道:“老爷说……”说到一半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傅月华回过头来,“说什么?”   妙言硬着头皮,道:“回夫人,老爷说今晚不回房睡了。”   斜阳的余晖打在傅月华身上,影子在身后拉出长长的一道,落寞不已,妙言几乎都不忍心再看。   许久,傅月华才开口道:“嗯,我知道了,你去伺候着吧,以后你便是老爷的贴身丫鬟了。”   妙言一惊,抬起头来正待说些什么,傅月华又开口道:“不必多说。”   妙言只得应了声,去了。   听着妙言离去的脚步声,傅月华把目光投到面前的这团花圃上。   前日她经过这小花园时,花园中的花无人打理,处处残败之象,唯有这处还算有些生机。   下午便买进来几个善侍弄花草的,让他们专门打理这小花园,两日过去,其他不能入目的都被挖了去,去外面买了现成的种了进去,许是时间不够,这一处花圃便留了下来,只待明天再打理,在别的娇艳花儿的艳丽之下,这处倒是格外显的残败了。   前几日进府时,见府中如此潦草,心中除了不满,却还有些隐隐的高兴。她从小就喜欢自己打理自己的东西,出阁前的明珠院便是她亲自打理的,里里外外包括那盆花放那个位置皆是她的吩咐。别人摆设的再好,在傅月华心里终是比不过自己亲手打理的来的舒服。   楚越将这将军府里里外外的都交给她,她心里是极快活的。   一想到他们俩人住在她亲手打理出来的房子里,她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连许之柔的问题她都能够暂时忘却。   她在那瞬间好像懂了,为何母亲撑着病弱的身子骨也要为父亲缝制衣物。   这三天来,楚越日日在府中陪她,有说有笑和睦之极,俩人,倒真有些恩爱夫妻的模样,仿佛那许之柔从不存在。   傅月华打理起府中事物来虽累但心中依然是开心的。   可现在才知,这三天不过是楚越赋予她的一个美丽泡影,脆弱的不堪一击,被名为许之柔的那根刺一戳,便破碎的如此彻底。   自己辛辛苦苦打理出来的家,或许楚越都不会多看一眼,他眼中只有那许之柔!   前几日对自己那般殷勤是为了许之柔,今日与自己分房而睡还是为了那许之柔!还未进门便已如此,那进门之后呢?傅月华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是不是有那许之柔在,楚越便不会多看自己一眼?自己就只能如这花圃中的芍药一日日残败下去?   傅月华眼中的落寞渐渐被凛然侵染,而后彻底覆盖,我绝不会让自己落到那般境地!楚越是我的,人是我的心也只能是我的!   许之柔?   傅月华嘴角慢慢弯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何等人物!   ? ☆、第 20 章 ?  次日一早,傅月华准备好楚越去苏州要带的东西,刚准备吩咐丫鬟去叫楚越起身,楚越就已经过来了。   傅月华从前院大厅内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楚越身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老爷,东西已经准备好,用过饭老爷便可出门了。”   楚越看了院子里的马车一眼,“用不着马车,我骑马去就行了,我一个人去。”   傅月华脸色未变,“那老爷要带的东西……”   楚越道:“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便不劳夫人费心了。”   傅月华脸色依旧未变,只袖中手里的锦帕攥的死紧,“也好,我到落了个轻松。”   楚越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可对着傅月华的温和笑颜又说不出来,便转身进了偏厅。   傅月华看到了楚越脸上的欲言又止,没有开口,跟着楚越进了偏厅。   用饭时再没了之前的笑语盈盈,俩人之间疏离的好似两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   看着旁边喝粥速度明显过快的楚越,傅月华心中已有了计较,放下手中的玉勺皱眉道:“老爷,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楚越一怔,喝粥的速度放缓了些,“为何这么问。”   傅月华松了松眉头,眼中带些茫然,语气失落,“老爷今日,似乎对我格外冷淡些。”   “并没有,只是……”楚越看着傅月华那双眼睛,想要说的话突然就梗在了喉中,再也吐不出来。   昨晚都想好了,今日就对傅月华吐露实情,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犹豫不决反而害人害己,不如坦坦荡荡落个自在。   就算傅月华接受不了实情,直接回了丞相府,傅清的震怒,他相信柔儿会与他一起面对。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可现在尚未说出来,便已让傅月华这幅样子,要是说出来了呢?傅清的震怒他倒是不怕,可让傅月华伤心欲绝……   她也只是个无辜女子罢了,自己于心何忍?再等等吧,等把柔儿接回来再说。   楚越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继续道:“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有些郁结,却不曾想冷落了夫人。”   傅月华见楚越还是没有说出来,松了口气,又挂上了笑颜,道:“如果有什么事是老爷拿不定主意的,也可和我说说看,我虽见识不多,但好歹能为老爷分析分析。”   楚越摇了摇头,“小事罢了。”   傅月华也不再追问。   用过饭后,傅月华将楚越送到门前,楚越接过妙言手中的包袱,走到小厮牵着的马前,利落的翻身上马。   傅月华扬声道:“老爷路上小心些,早些回来。”   楚越点点头,随即一抖缰绳,马儿脚步轻快的渐渐远离了将军府。   待楚越走远后,傅月华才转身朝府内行去,心中是何滋味,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锦缘迎面而来,低身行了个礼,道;“小……夫人,府中……”   傅月华抬手打断了锦缘的话,道:“以后府中事宜皆交给你打理,无什么大事便不必再问我了。”   锦缘愕然,前日不还说要自己亲手打理将军府吗?今日怎么……锦缘也没有多话,主人家决定的事情也没有她多嘴的份儿,低身应道:“是。”   傅月华点点头,“你自去忙吧。”   锦缘行了个礼自去了。   傅月华向主院行去,妙心几人自是跟上。   进了房中,傅月华遣退了房中的小丫鬟,只留妙心三人,靠在临窗的榻上,开口道:“如今将军的态度可看明白了?”   妙心不言,妙言俩人面面相觑,均都摇了摇头,妙语开口道:“将军那忽冷忽热的态度,奴婢们实在是看不明白。”   “将军本有个两情相悦之人,原打算功成名就便回去娶她,奈何一纸圣旨下来,将军不得不接受赐婚,而将军说的有恩之人,便是他的心仪女子。”   “……”除了妙心,俩人皆是一脸震惊。   傅月华又开口道:“妙言你现在可明白,我为何要让你去服侍将军。”   妙言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那妾侍还未进府,便左右了将军的情绪,足见将军对那妾侍用情之深,待得那妾侍进府了……”傅月华没有说下去,其中意味儿妙心三人自是明白。   妙言开口道:“不过是个妾侍,能有何作为?”   “她在府中是掀不起风浪,可给将军吹吹耳旁风,让将军不再亲近于我,这还不够吗?”   “这……”妙心三人都说不出话来。   傅月华按了按眉心,道:“不比太过烦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你们说不过是让你们心中有底。”顿了顿继续道:“妙言等将军回来后你只需盯好将军便可,有什么异样便来与我说。”   妙心低下身子应道:“是。”   “妙心,伺候那妾侍的丫鬟,你好好挑选,我听父亲说过那妾侍也是个管家小姐,贴身的估计会自己带来,其他的,选些聪明的进去。”   妙心也低身应道:“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妙语疑惑的问道:“不过是个妾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就算给将军吹耳旁风又如何,我瞧着将军也不像是个蠢笨的,即使对那妾侍用情再深只怕也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儿来吧。再怎样还有丞相在呢。”   傅月华点点头,却并不答话,反问道:“你甘心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你的夫君?”   妙语老实的摇了摇头。   “那你甘愿你的夫君为了别的女人而不与你亲近?”   妙语:“……”   傅月华无奈道:“有些事情是权势无法解决的,也不是身份所决定的。我是妻她是妾又如何?将军的心在她那。”   妙心开口道:“可是事情已经如此,该如何……”   “我们什么都不必做。”   三人都不懂了。   傅月华笑了笑,问道:“如果你们有一个,与你们两情相悦之人,本来你们俩个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突然来了个女人成为了你们未来夫君的妻子,而自己只能做妾,你们会如何?”   三人都恍然大悟的样子。   傅月华继续道:“所以我们什么都不必做,看紧了就行。若是个蠢的不必我们出手将军自然会厌弃与她,若是个够聪明的,只看那妾侍能忍多久了。”   三人点了点头,妙心犹豫着开口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虽说将军耿直,但并不代表着他愚钝,将军府就那么点大就那么几个人,有什么事情是看不明白的?万万不要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不过,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让丫鬟们聊天时多提及我与将军便就够了。”   三人都掩嘴笑了起来。   ---------------------   楚越出了城门,马鞭猛的一抽,马儿顿时撒开蹄子跑了起来,风从脸庞刮过,楚越这才感觉畅快许多。   之前做过许多打算,到真要去见许之柔的时候,反倒胆怯起来。   那时说的那么信誓旦旦,回去的时候却已经有了妻子,怎么跟柔儿开口?   还有那许航,会不会玩什么花样?   想到此楚越又心急起来,又抽了马儿一鞭,绝尘而去。   没日没夜的赶路,不过两日已经看到了两年前与许之柔相遇的小镇子。   正准备直接去许府,但又想起自己一路风尘仆仆,模样当是狼狈,便转身去了镇上的一家旅店,丢下几两银子,原本懒洋洋的伙计立马殷勤起来,道:“爷是打尖儿?”   楚越点点头,伙计立马引了楚越去旅店里最好的一间房,楚越扫了一眼,干净也算的上雅致,放在这小镇中算是不错了的,吩咐道:“先打几桶热水上来,再准备些吃食。”   那伙计连连点头,弯着腰退了下去。   待楚越洗好澡后,伙计听着里面的动静估摸着穿好衣服了,将饭菜端了进去,正待退出去。   楚越开口说道:“慢着。”说着在屋子中间坐了下来,对着伙计招招手。   那伙计点头哈腰的凑了过去。   “这镇子上那名许大人许县官可还在?”   “在的在的。”   “可有什么异样?”   那伙计悄悄抬眼瞅了瞅楚越,心道见他气势非凡莫非是下来调查的官员?老实回答道:“并无异样。”   楚越挥手让那伙计下去,心中自是松了口气。   可又愁起来见面的事情,华城中赐婚这般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传到这里来,要是柔儿知道了,还肯不肯见自己?   就算肯见自己要是不愿意跟自己走,那许航定会折腾柔儿……   此时楚越满脑子都怎么办!!!!!   愁了半天目光落到面前的饭菜上,肚子应景的咕咕叫了起来。   吃了两天的干粮看啥都是美味,端起饭就大口吃了起来。   想那么多干什么!见了面不都知道了!!   ? ☆、第 21 章 ?  楚越吃过饭后,沿着街道一路走到许府,站定在许府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深呼了口气,踏上台阶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头探了出来,看样子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头,那老头对着楚越看了看,见门前之人站如松柏,眉目凛然,虽面带笑意,但仍是不可亲近之模样,语气便多了几分客气,问道:“请问您是?”   楚越说道:“不必问我是谁,就去通报你家小姐,就说故人来赴两年之约。”   那老头一听,便面带戒备,语气也不复之前的客气,道:“你等着。”随即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楚越眉头紧锁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不安,莫非出了什么变故?若是柔儿出什么事,他定让许航知道他两年前的话并非空话!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一条缝,还是那个老头探出头来,道:“小姐不愿见你,你走吧。”   正待关门,楚越一手撑在门上,面上笑意不在,冷声道:“当真?”   楚越是千军万马里闯出来的气势,一个县官家的门房如何承受的住?当即那老头便感觉腿有些发软,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小姐说了不愿见你,你快些走,莫等我叫人来。”显然是底气不足了。   楚越更感觉不对劲了,一脚踹开许府大门,那老头顿时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楚越跨进大门,一步步逼近,那老头直往后缩,楚越正待逼问,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不必为难于他,的确是我不愿见你,你走吧。”   楚越艰难的回过头来,嘴巴张了张,却只吐出两个字,“柔儿……”   许之柔站在他背后,容颜依旧,但面色憔悴,眼底发青,只目光坚毅,但只看着他,并没有打算开口,身旁的青檬向前一步,面色愤愤,“你这个负心汉,你怎么还有脸来!”   楚越惭愧不已,再不复之前的逼人气势,诺诺道:“柔儿,我……”   青檬打断了楚越的话,道:“你已经违背了当年的誓约,如今再来又有什么用?害的我们小姐日日以泪洗面还不够非得亲自来一趟刺激小姐吗?你还是趁早走,莫以为当了将军我就不敢叫人扔你出门!”   许之柔并没有制止青檬。   楚越没有搭理青檬,只迎着许之柔的目光,脸色愧疚与沉痛交杂,道:“柔儿,你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青檬还待开口,许之柔抬起手制止了青檬将要出口的话语,声音中隐隐有一丝颤抖,出卖了许之柔此时心绪。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已经有了妻子是事实,我也不怪你,娶丞相之女自然是比我这县官之女要有用的多。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相遇过。”   楚越立马就急了,“柔儿!”   “你多说无用,还是走吧。”青柠开口道。   楚越顿时被堵住,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更感愧疚,半响,“那你怎么办?那许航……”   许之柔却忽然笑了,眼含嘲意,“你以为,你比我父亲好多少。你来这里,是要带我回去做妾吗?”   楚越心中一痛,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许之柔想说些什么,却只干巴巴的挤出来无力又苍白的话语,“不是……”   许之柔嗤笑一声,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带人离去,临走前青檬还狠狠的啐了楚越一口。   楚越看着许之柔的背影,不甘心她就这么离开却始终伸不出手去挽留,是啊,是自己先违背了誓言,还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吗?   站在原地,无所适从。最终落寞的离开了许府。   待楚越出了许府远去后,从角落处出来一个小厮,也出了门朝县衙而去。   待那小厮也走远了,先前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老头立刻朝许之柔的院子跑去。   守在院子门边的青檬听老头说完后,挥挥手,让那老头退下,自己快步进了房中,对着坐在临窗踏上的许之柔道:“小姐,楚越已经走了,老爷身边的小厮也去了县衙。”   许之柔点点头,并没有开口。   青檬看看许之柔的脸色,心急的问道:“小姐,就让那楚越就这么走了吗?那老爷那里……”   “他晚上还会来的。”   青檬疑惑道:“那刚刚小姐为何……”   许之柔叹了口气,道:“不拿捏住他的心,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顿了顿,又道:“以后你和青柠都是要跟在我身边的人,以后说话做事都得小心再小心,那丞相之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莫要一时不慎,着了她的道,你和青柠,我一个都不想失去。”   青柠面色倒是如常,青檬却大惊失色,“小姐,你当真要跟那楚越去做妾?”   “你以为我留在这里,我爹会放过我?”   青檬一时无言,片刻后诺诺道:“可是……可是那楚越如此薄情寡义,出人头地了就立马娶了高官女子,也不比老爷好多少啊。”   许之柔摇了摇头,“楚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对我是认真的。”   青檬更是不懂了,眼中一片迷茫。“那……那又为何……”   许之柔无奈解释道:“楚越若真是薄情之人,便不会来这里,我与他只是口头约定,无凭无据就算传到华城中,百姓们也只会叹他一声多情,没有人会指责他,更不会对他的前程造成什么影响。”   “那小姐你刚才……”   “我只是个女子,除了楚越的这点怜惜之情我什么都没有,若不让他觉得万分对不起我,我就真的只能任我爹宰割了。”   青檬又迷茫的问道:“那照小姐这么说,就算你不跟着楚越他也会保你周全啊,又何必跟着他去做妾。”   许之柔面色立马变的更惨白了,青柠呵斥道:“青檬你这说的什么话!”   青檬这才惊觉刚刚自己的话有多过分,咬着唇道:“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着急了。”   许之柔无力的摆摆手道:“你说的没错,是我作践自己了。”   青檬急的快哭出来了,“小姐你别这么说刚刚是奴婢口不择言了。”说着跪了下去,“请小姐责罚。”   许之柔撑着额头,显然是心中难受不已,“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起来吧。”   青檬更是不安,跪在地上手足无措,青柠无奈的走了出来,扶起青檬,道:“天高皇帝远,若是小姐不跟着楚越,楚越能护的了小姐一时,却护不了小姐一世,就算嫁去人家当正头夫人,无势力强大的娘家在背后支撑,小姐还不知会被揉搓成什么样子,跟着楚越最起码有楚越护着不至于任人□□。你可明白?”   青檬顺着青柠的手站起来,诺诺道:“我明白了。”   又问道:“楚越是男子,后院之事自然是归那丞相之女管,那楚越又怎么能时时照看小姐?”   青柠退回一旁,许之柔这才开口道:“若那丞相之女是个聪明的,知道楚越心中有我就必然不会动我,不然她动我一次,楚越就厌烦她一分,聪明人不会干这样让夫妻离心的蠢事。”   青檬担忧道:“可我听说那些大户人家暗地里折磨小妾的手段可不少,人被折腾的半死可表面上看不出来半分。”   “楚越能在军中出人头地又怎会是个蠢笨的,虽然表面是看不出来可楚越心中又怎会不清楚?相信那位也不会把楚越当傻子看待。”   “那小姐刚刚那般……楚越心中不是也清清楚楚?”   “楚越心中有我,且对我有愧,就算他明白也不会于我计较反而会对我愈加包容,况且,当局者迷,楚越现在这个状态能看清他就不是楚越了。”   “这……”   许之柔看着青檬面上的纠结的神色,自嘲般的笑起来,“青檬,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般算计楚越,有些无情无义了?”   青檬动了动嘴唇,想说没有,但终是说不出来,垂下头去。   “我何尝不是对楚越情根深种,若是楚越没有妻子前来迎娶我,我定然是高兴万分的与他真心实意的过一辈子,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想当然。楚越已经有了结发之妻,且他的结发妻子身份贵重,从华城中传来的消息来看,更是容貌绝佳,一等一的聪慧。男人的心本来就是捉摸不透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对他的接发妻子动情了呢?名正言顺,我连指责他移情别恋的立场都没有。若是不趁着他的心还在我这里时算计些,还依旧傻乎乎的对他一往情深,纵使后半辈子我衣食无忧,只怕也会落得个肝肠寸断,后半辈子都会在自怨自艾中度过,何其凄惨。男人的心啊,是最靠不住的。你,可明白?”   青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许之柔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第 22 章 ?  楚越失魂落魄的回到旅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中失落无比。   原本以为柔儿最起码会听自己说几句话,不曾想就那么直接的让自己走。   又担心她以后怎么办,顿时烦乱不堪。竟就这么在凳子上坐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旅店的伙计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楚越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伙计小心道:“下面有人自称是许大人的人,要上来找您,您看……”   楚越闻言,心中暗道:也好,去敲打那许航一番,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心中也好受些。便道:“让他上来吧。”   那伙计回道:“哎!”随即弯腰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弯腰道:“我们大人得知楚将军来此,特备了一桌酒席请将军赴宴,不知将军可否赏这个面子。”丝毫不提及两年前的赌约。   楚越也不多说,道:“走吧。”   那少年模样的小厮一怔,没想到楚越如此好说话,还以为会装模作样的拿乔一番才去。这小厮也是个机灵人,不过一瞬,退到一旁,道:“将军直爽,小人佩服。将军先请。”   楚越也不与他废话,抬脚便走。   进了许府后,许航正在前院大厅内端坐着,面前还摆着一桌酒菜,见楚越来了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恭敬的笑意,朝他走来,姿态放的极低。   待走到楚越身旁,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识趣的退下,自己引着楚越往前走,开口道:“楚将军肯赏脸来卑下府上,卑下这小屋真是蓬荜生辉啊。”好似完全不知道下午楚越已经来了一回。   楚越沉着脸并没有开口。   许航的脸上没有半分尴尬,引着楚越在桌子的主位上坐下,自己坐在一旁,又开口道:“楚将军年少有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当年老夫可真真是没有看错人”   看着许航一副伯乐的模样,楚越愣在当场,不得不感叹这厮脸皮极厚,完全忘了当年是怎么对他的。还没有看错人,这话说的,楚越简直想那倒朝他脸上划上几刀看能不能出血!   内心不屑,面上不显,楚越淡淡的开口道:“有什么事就说,我没耐心陪你在这叙旧。”   许航依旧笑着,抚着不长的胡须,道:“不知楚将军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小女?”   楚越抬起眼皮,嘲讽之意溢于言表,“难不成,还是为了你?”   “可我怎么听说,楚将军已经在华城有了妻子了?有了妻子还来招惹小女,楚将军这事儿,做的可不厚道啊。”   楚越本来就为这事儿心烦不已,许航竟还敢这么说话,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冷笑道:“若是你找我来就为说这么些废话,我劝你还是别说的好。”   许航也知自己已经触怒于他,陪笑着将楚越拉着坐下,道:“将军勿恼,卑下这不是请将军来与将军分忧嘛,要知道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楚越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淡定下来,把玩着那精致小巧的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许航,“有什么要求。”   “这苏州知府之位空缺……”   楚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酒杯应声而碎,许航心中一跳,再也维持不住面上那笑模样,露出一丝慌张来。   楚越这才开口道:“拿自己唯一的女儿换着苏州知府之位,你这算盘打的倒是精明。且不说我只是个小小武官,文官之事没有我说话的份儿,就算有,这苏州知府之位给你了,你确定你能坐的稳?”   “卑下刚刚只是小小的开个玩笑,将军莫要介意。”   楚越也不耐烦跟他在这绕来绕去,直接道:“你要是想靠着我往上爬,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许航慢吞吞的的说道:“那我这如花似玉的女儿,只能许给别家了啊。”   “你敢!”   许航对着楚越笑的欠揍无比,“我为我的女儿安排婚事,就算你是朝廷大员五品将军只怕也干涉不到吧,我有何不敢?”   楚越沉下脸来,“你要是敢给柔儿胡乱指门亲事让她过的不好,我保证让你不仅不能升官还让你官儿都当不成!”   “卑下胆子可小的很,将军莫要威胁卑下。要是卑下一慌张做出什么让将军不高兴的事情来,这可就不好了。”   楚越紧紧捏着拳头,只想把这无耻之人踹倒在地上狠狠的揍一顿。   许航又道:“其实卑下的要求也不高,苏州知府卑下是不敢妄想,但只要是让卑下升上那么一品,也就足够了。”   楚越将心里的暴躁勉强压抑了下去,“让我见柔儿。”   “将军乃是有妇之夫,而小女可还是个闺中女子,这只怕是不太合适吧。”   楚越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大门方向走,“既然如此,那楚某就告辞了。”   许航万没想到楚越会抬脚就走,慌忙追了上去,拉住楚越,道:“小女就在左旁的小院里,卑下带你去便是。”   楚越冷哼一声,甩开许航的手。   许航悻悻的说道:“将军这边请。”   将楚越带到许之柔的院子门前,停住了脚步,“卑下还有事情要忙,将军请便,将军若是考虑好了,使个人去叫我便好。”   楚越没有理他,径自抬脚向院中走去。   走到许之柔房门前,却迟迟不敢推门进去。   许久。   “来都来了,怎么还不敢进来?”   楚越深呼了口气,推门而入。   之间许之柔正坐在临窗的榻上,青柠青檬一左一右的站着。   对面便是桌椅。   见楚越进来了,许之柔伸了伸手指向对面的桌椅,“坐。”   楚越依言坐下,虽说许之柔的态度与白日里大不同。却依旧不知如何开口。   许之柔将垂到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神色淡淡的说道:“我爹找你了?”   “嗯。”   许之柔面上浮现出一抹嘲讽,“他开了什么条件?”   “……苏州知府。”   “呵,真是好精明的打算,你答应了?”   楚越皱着眉头,看向许之柔,“我怎会答应!”   “怎么?你觉得我还不值一个苏州知府?”   “……柔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爹带你来的,我还能认为是什么意思?”   楚越并不回答,只是看着许之柔,许久,像是决定了什么,“柔儿,我知道你并不想听,但是我不得不说。陛下赐婚的时候,我有开口的机会,但是我犹豫了,我不能骗你也更骗不了自己,并没有什么苦衷,是我自己接受的赐婚,柔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几个月我也过的很痛苦。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许之柔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能为了我放弃你的锦绣前程?”   “我能!”   许之柔震惊的看向他,又偏过头去避开了楚越的灼灼目光,“我不能……”   一时屋内静默下来。   许久,许之柔幽幽开口,声音如诉如泣:“我真的已经不怨你了,真的。这都是命,我认了,没必要搭上你的前程,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楚越心疼的几乎窒息,“柔儿,你觉得我能就这么撇下你不管吗?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他人。”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楚越的张了张嘴,又闭上,终是开口道:“柔儿,你跟我走吧,我虽不能给你应有的名分,但我保证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的结发之妻。”   许之柔怔怔的看着他,眼泪自脸庞划过,“你这么说,叫我如何是好!”   “柔儿,我知道以你的气性必不愿给人做妾,但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我会护你一生一世,必不让你受半分委屈,你才是我的妻。”   许之柔的泪落的更凶了。   楚越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许之柔身旁,蹲下身子,握住许之柔的手,柔声道:“柔儿,你信我,跟我走吧。”   房中的烛火微微摇曳,许之柔终是点了点头。   楚越顿时开心不已,正要说些什么。   只听许之柔开口道:“我跟你走的唯一条件,就是让我爹得不到半分好处!”   楚越轻轻拥住她,感受到怀中人人儿微微颤抖的身子,道:“放心吧。”   许之柔缓缓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楚越放开了圈住许之柔的手,转而握住她的肩膀,直视着许之柔的双眼,坚定道:“我先去解决许航,你等我明日来接你。”   许之柔止住了哭泣,点头道:“嗯,我等你来接我。”   楚越出了许之柔的屋子,走到院门前,正欲去寻许航,却见许航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想必是有人去通知他自己已经出来了吧。   待许航走到自己身前,楚越开口道:“明日我会来接柔儿,你的事情,等消息便好。”说罢径自离去。   许航不疑有他,笑意连连的道:“将军慢走,卑下就不送了。”? ☆、第 23 章 ?  楚越心结已经解开,心情愉悦的回到旅馆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神清气爽的醒来,退了房间。   先去车行聘了一辆勉强看得过去的马车,又聘了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车夫,然后向许府赶去。   许之柔也早早的就醒了,要带的行李不过也就几个包袱的细软,衣服都没多带几件,许航闻声而来。   让许之柔意想不到的是许航居然塞给了她几张千两银票,心下一思虑,倒笑了起来,现在,轮到他讨好她了吗?   俩人就在许之柔的屋子里聊着,气氛颇为融洽,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没一会儿,门房的下人来报楚越快到了。   许航站起身来,笑道:“走吧。”   许之柔也随之站了起来,笑的漫不经心,“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我送去给别人当妾?”   许航并不在意许之柔的讽刺,笑着回道:“你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为父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况且,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彼此彼此罢了。”   许之柔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若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这么上赶着去给别人当妾?你养我十八年,就算是养条狗都有感情了,我实在是不懂你为何如此冷心冷肺。”   许航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有些不堪,随即又挂上笑容,道:“走吧,此时楚越应该已经到了门口了。”   许之柔见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把刚刚涌出的一丝多愁善感收了回去,端起大家闺秀的模样,抬脚向前走去。青柠青檬尾随其后。   许之柔心知,这一脚踏出去,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走进另一个牢笼,可自己别无选择。   时间倒也正好,许之柔他们刚到门前,楚越的马车将将停稳。   楚越掀起车帘,跳下马车,一步步朝许之柔走来。自己终是将柔儿带进家门,虽不尽人意,但也算得上另一种圆满吧。   楚越一步步走到许之柔身前,伸出手,脸上的笑意真实且浓烈。   许之柔也笑着一步步踏下台阶,将手搭在楚越的手上,只是这笑意几分无奈,几分心酸,也只有她自己能懂了。   许航笑着看楚越俩人携手站在自己面前,宛如一对恩爱夫妻,开口道:“楚越,我把我唯一的女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她。”   楚越也对许航露出了笑意,“我自然是会待柔儿如珍如宝,就不劳你费心了。”   “那……”   楚越心底冷笑一声,当真是狗改不了□□,面上笑意未变,答道:“你放心,我自会为你操办。”   许航满意的点点头,识相的不再多说。   因着有两个丫鬟,许府也准备了一辆马车。   许之柔与楚越上了租的那辆,两个丫鬟上了许府准备的那辆。随着车夫的马鞭一甩,马车缓缓前行。   楚越握着许之柔的手,未曾放开,眼神温柔的看着身旁的女子,柔声道:“还未曾吃过早饭吧,要不去客栈吃一点填填肚子再走?不然只怕要到晚上才有歇脚的地方。”   许之柔摇摇头,道:“待会儿让青柠去买点点心便也就够了,现在我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楚越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心疼的拥她入怀,不再多言。   两人从苏州走到华城,足足走了五日,一路上游山玩水恩爱无比,俩人都觉得,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了。   随着马车缓缓进入华城那威严的城门,俩人的心情不由一点点低落下去。   楚越吩咐车夫将车赶去离将军府最近的五味楼,结清了车马钱,将许之柔安顿好,道:“柔儿你现在这五味楼住了一日,明日我便亲自来接你进府。”   见许之柔点头后,正待离去,许之柔却忽的拽住了楚越的衣角,面色犹豫。   “怎么了?”   “将军帮我查一下……为何我爹这般对我吧。”终究还是不能释怀啊。   楚越点点头,“好。”   许之柔放开楚越的衣角,收回了手不再多言。   “那柔儿你好好休息,我便先去了。”   “嗯。”   一进华城,便心绪纷乱,是以楚越并没有骑马,而是步行着向将军府走去,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时辰。   待到自家门前,门房的下人见将军回来了,忙使人去向夫人通报,一人快步走到楚越身旁,道:“将军您回来了。”   楚越点点头,抬脚踏上台阶,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待进的府去,见府内与他离去时大不相同,府中下人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府中陈设都换了新的,略显破旧的地方也都翻了新,看上去气派非常,总算有了将军府的样子。   楚越正打量着,傅月华带着人快步向自己走来,到身前时身后丫鬟不约而同的行了礼。   傅月华欣喜道:“老爷回来了。”那般的真情实意。   楚越微微有些赫然,有人在家里等自己回来,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暖心。楚越露出一个笑容,“我回来了。”   “老爷风尘仆仆想必是累极了,我已吩咐人备好浴汤在净房里,老爷先沐浴,出来再吃饭吧。”   楚越点点头,“好。”心中的抑郁便被这么轻松化解。   傅月华引着他向住院走去,一路絮絮叨叨着府中的变化,奇怪的是楚越并没有半分厌烦,反而还颇为的……享受。   楚越也看不懂自己了。   待楚越沐浴完后,身上的疲惫已去了一半。身着里衣从净房里出来时,傅月华亲自与他披上外衣,待楚越坐定后,妙言自觉的站在身后与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头发擦干后,立即有丫鬟端进一盘盘菜,清淡为主一点都不油腻,看起来极有胃口。   待楚越吃完饭,丫鬟们收拾好之后,傅月华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人接回来了?”   楚越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嗯。”   傅月华轻笑道:“那人呢?”   “安顿在客栈里。”不知道为什么在傅月华面前总有一种束手束脚放不开的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怕她?楚越赶紧的晃晃脑袋,将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傅月华好像没有看见楚越的小动作,道:“院子已经备好了,就是主院旁边的一个偏院,伺候的丫鬟也备好了,只等你将人接进来了,你看……”   傅月华如此坦然,倒显得楚越看低了她,楚越讪讪道:“我已与她说了,明日便去接她进府。”   傅月华淡淡的“嗯。”了一声,一时无话。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傅月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打算,跟我说说她吗?”   楚越沉吟了一会儿,道:“她年方十八,是个县官家的女儿,性子也是落落大方,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心肠也好,不然那时也不会相助于我了。”   “嗯,还有呢?”   楚越茫然的看着傅月华,“还有?”   傅月华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直直的看着楚越,“她,倾慕于你吗?”   楚越莫名的心中一慌,眼神有些躲闪,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傅月华看着楚越的慌乱模样,自问自答道:“想必是的吧,那你呢?”   楚越半响才憋出一句话:“她是我的恩人。”终究是没有说出实话,这明明是个很好的机会,楚越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选择保留这层窗户纸。   傅月华叹息一声,明明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坦诚相对,给了他一个台阶,为何他却没有道出实情?傅月华也是看不懂了。   “那,她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位置,我也好心中有底,知如何对她。”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傅月华轻轻笑着,似乎在笑他傻气,“自然是有的啊,普通的妾给口饭吃任其自生自灭就好了,若是在老爷心中有些位置的,自然是得好好关照,若是在老爷心中位置很重,那肯定得好生对待啊。她在这府中的位置如何,与老爷看重与否息息相关,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傅月华的一番话中有话,让楚越隐隐感觉她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可若是知道了还怎能如此坦然的与他讨论她?   楚越在心中思虑良久,也思虑不出个结果来,只得道:“她是我的恩人,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我自然是看重她的。”   傅月华看着他自欺欺人的样子,好想问一句,若是恩人为什么要选择这种不伦不类的报答方式,带进府中来做妾也算是报答吗?那怕是认她当妹妹给她选门好亲事,也比带进门来做妾好吧。   想想还是作罢了,自己心中既明白又何必捉弄与他?这层窗户纸只能由他来捅破。   傅月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老爷可要休息一会儿?”   楚越本想摇头说不,但又怕傅月华揪着他追问这些让他心慌不已的问题,索性点了点头,“是有些累了。”   “那老爷先歇会儿吧,我就先出去了。”说罢带人离开。   看着傅月华离开的背影,直至门被带上,楚越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第 24 章 ?  府中的事宜,傅月华皆交给了锦缘打理,自己也无什么事可忙,便去书房随意抽了本书慢慢翻看,一直到黄昏时分,傅月华合起手中的书籍,一直在一旁伺候着的妙心上前几步,傅月华吩咐道:“吩咐厨房,今日老爷回来,叫他们看着加菜。”   妙心低身应道:“是。”随即出门向门口侍立着的小丫鬟吩咐几句,那丫鬟脚步匆匆的去了,妙心复又进了书房。   傅月华站起身来,“这时候老爷估计还未起身吧,妙言可曾来回话?”   “不曾,”   “走吧,随我去主院。”   “是。”   两人一路向主院行去,到的房门前,见妙言正站在门口,知楚越还未醒来。   妙言见傅月华来了,低身行了个礼,然后推开了房门。   傅月华推门而入,掀开床帐。轻声道:“老爷该起身了。”   楚越其实在傅月华推门而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听到傅月华叫他后才慢慢睁开睡眼朦胧的眼,故意怔了一会儿后才让眼神慢慢清明,微微点头然后应了一声。   傅月华后退了几步,楚越起身,妙言动作轻柔的给楚越穿上衣服,衣服穿好后一个小丫鬟端上水盆,另一个小丫鬟递上毛巾,一切有条不紊。   楚越净完脸后,不由夸赞道:“这些人被夫人你□□的真是不错。”   傅月华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人都是锦缘一手□□出来的。”   楚越也笑了起来,“该赏!”   傅月华眨眨眼睛,一副俏皮的模样,问道:“如今锦缘可是我们将军府内的大管家,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相伴一生的人,老爷,你赏别的锦缘可看不上啊。”   楚越笑的爽朗,“这有何难,军中大好男儿多的是,大不了我带过来让锦缘一个个挑嘛。”忽的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尴尬的补充道:“不过这个也急不来,要是锦缘看上了呢?对吧。”   傅月华不禁用锦帕掩住嘴笑个不住,整个身子都在抖着。   楚越看傅月华笑成这个样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开心起来,刚刚的尴尬消散无踪。   屋中欢声笑语,有个小丫鬟走到门边看见这一副景象,似乎有话要说又怕打扰了屋子的人,妙心看见了走到门边询问。   那小丫鬟附在妙心耳朵边说了什么,妙心反倒笑了,“你这妮子胆子怎么这般小,那小丫鬟见妙心容易亲近的样子,也笑着道:“我这不是刚进府没几天不知道老爷夫人什么脾气嘛。”   妙心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我去与夫人说。”   那小丫鬟低身行了个礼,“那就谢谢姐姐了。”说罢退了下去。   妙心转身行至傅月华身边,声音不轻不重,“老爷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   傅月华站起身来,走到楚越身边,极其自然的说道:“锦缘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当下还是填饱肚子要紧,老爷睡了这么久,也饿了吧。”   楚越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道:“夫人说的是,那走吧。”亲近之意溢于言表,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刻意殷勤。可楚越自己却全无所觉。   俩人携手向饭厅走去,一路说说笑笑,待行至饭厅时,府中新添的下人都知道了老爷夫人感情极好。   吃过饭后,傅月华先行回房,沐浴完之后,拿起搁置的绣花绷子,绣了起来。   而楚越在花园打完一套拳后,进了放中,见傅月华拿着绣花绷子一针针绣着,好奇的问道:“夫人这是在绣什么呢?”   傅月华头也不抬的继续绣着,“这是给老爷缝制的荷包啊,快要完工了。”   “给我的荷包?夫人我是武官,腰间挂的是刀剑,像那些文绉绉的文官一样挂个荷包像什么样子。”   傅月华抬头望了楚越一眼,“那你这是不要咯。”   楚越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赔笑道:“哪敢哪敢,不能挂在腰间,就放在袖中好了。”   傅月华这才低下头去继续绣,可嘴角的笑意是怎么掩也掩不住的。   烛光摇曳,一室温馨。   次日,楚越早早的醒了,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净完面之后便去花园打拳。   傅月华则睡到日上三竿,才疲惫的起了身。   俩人一同吃过早饭后,傅月华给楚越备好了车子,送他至门口,道:“早去早回。”   楚越点点头,上了马车离去。   待楚越走后,傅月华面色一整,缓步走向大厅内坐下,再没有心思干其他事情。   楚越到五味楼时,许之柔这边也在等着了。楚越上楼推门而入,俩人四目相对时居然有了一瞬尴尬。   许之柔也不是蠢的,随即一笑,“将军来了。”   楚越也露出柔和的笑意,“嗯,东西都收拾好了?”   许之柔站起身来,两旁的青檬青柠也将包袱挽在了手中。“小妾进门让主母等着也不好。”   一句话让楚越顿时愧疚不已,讪讪的说道:“她是个好人,不会为难你的。”   许之柔失望的在心底叹了口气,道:“走吧。”   楚越点点头,俩人一前一后的下楼,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楚越退好房之后许之柔已在马车内等着了,待楚越上车之后,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中气氛一时沉闷,两人都没有开口,待路程进行到一半时,楚越开口道:“柔儿……”   “嗯?”   楚越犹犹豫豫的,好半天才下定决心,道:“我与她说,你是我的恩人。”   出乎楚越意料的是,许之柔并没有多大反应,反而柔柔笑了笑,“没关系啊,反正是妾,什么名义进门并无关紧要。”   楚越心中颇不是滋味,闷闷道:“委屈你了。”   许之柔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过了,所谓过犹不及,引起的愧疚太多反而会引起反弹,让楚越对自己避之不及,于是安慰道:“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能跟你在一起我开心都来不及,那谈的上什么委屈。”   楚越怜惜的看着许之柔,因有丫鬟在一旁,不好做出什么动作,只伸出手摸了摸许之柔的头发,信誓旦旦的道:“我定会对你好的。”   许之柔乖巧的应了声,不再开口。望着楚越俊朗的侧脸,心底嘲讽的笑了起来,他自己不清楚,旁人还看不出来吗?自他回府过了一夜,态度都大不相同,说话间隐隐约约的偏向那位,生怕自己生出什么幺蛾子为难于她。   这男人啊,真的是一点都靠不住。   一路无言,到将军府时,傅月华早早的得了通报,正端正的坐在厅内,丞相之女的气派一显无余。   楚越将许之柔扶下马车,然后就松开了手,引着许之柔向府内走去。   一进将军府,楚越就楞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高高在上的傅月华,在他面前的傅月华有娇羞的,温婉的,俏皮的,可从未有过这般高高在上的,让他真心觉得,确是自己高攀了。   许之柔跟在楚越身后缓步迈进府内,见身前的楚越停下脚步,自己也跟着停了下来,疑惑的抬头看去,一抬头便是一怔。   坐在厅内的女子远远的看不清楚模样,可看其轮廓便知是个绝丽女子,那通身的气派也没有负了她丞相之女的身份。   再往前几步,女子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看清之后许之柔不禁低下头去,在这等容貌面前自己是真的不够看。   也不知楚越是走了什么运气被赐婚了这么一个华城男子个个抢着要的人。   倒也不是说楚越差,只是这华城乃是天子脚下,什么样的年轻俊杰没有?   而且看楚越那怔忪的模样,只怕在他面前她不曾露出这般的气势吧,显然是对楚越有些真心的。   现在她突然相信楚越对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了,有这么一位妻子在家,楚越竟然还去把她迎了回来,不得不说楚越对她真的是有几分真情的,而不是她想象中的只有愧疚与怜惜。   许之柔突然惊醒起来,楚越的心在她这里,只凭这一点她便胜了那座上女子。容貌倾城又如何?身份贵重又怎样?还不是得不到楚越的心?想通这一点许之柔又振作起来,一扫之前的自卑。   又想起刚刚自己还未正面接触便溃败的样子,不由得感叹,之前自己真的是太低估她了!   心思百转间已步步接近,楚越也缓过神来,俩人在傅月华身前三四步停住了脚步。   傅月华并未起身,也没有开口,只望着楚越。   楚越轻咳了声,道:“这便是我那位恩人,名为许之柔。”   傅月华转过头来,对着许之柔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之柔不由暗暗挺直了身子。   打量了好一会儿后,笑意盈盈的道:“当真如将军说的那般,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子。”? ☆、第 25 章 ?  许之柔有点不知如何接口,恭维奉承她做不来,高傲又没底气,只得微微低头,尽量不卑不亢的说道:“夫人谬赞了。”   傅月华并没有接她这个话,笑的和气,道:“之前将军与我提起你的时候,我也是万分感激,若是没有你,将军怕是就不能顺利去参军了,也就没有我与将军的这份缘分。如今你既进了这个门,这便就是你自己的家,不用拘束,纵然是个妾也没有人敢看低与你,你尽管放心好了。”   许之柔的脸一瞬间煞白,摇摇欲坠的几乎都要倒下去。虽说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当妾的心里准备,但想着傅月华会顾忌到楚越,至少表面上会对自己客气几分,断然没想她会如此的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她是个妾!一句话如利刃般划破了她脆弱的那名叫自尊的外壳。   许之柔抑下内心中的难堪,慢慢的跪了下去,脸色越来越白,“夫人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妾,哪里敢那般妄自尊大。”   一旁的楚越看着许之柔如此屈辱,只觉得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自己脸上,嘴唇蠕动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脸色涨的微红。他说过他会护着她的,可现在呢?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折辱,纵使心痛不已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站在一旁什么都做不了。   傅月华将两人神色都收入眼底,待许之柔双膝落地后,才慌忙的站起身来,将许之柔扶起,“你这是作甚,地上凉快快起来。”说罢又对楚越甩了个白眼,嗔道:“你也是个呆子,眼见着她下跪也不知道拦着。”   楚越一噎,什么都说不出来。   傅月华也没指望楚越能有什么反应,又甩了楚越一个白眼,牵着许之柔在椅子上坐下,对着站在她身旁的许之柔柔声道:“你莫要惊慌,我虽只是个女子但也知道许多道理,我爹爹曾教导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对将军哪里只是滴水之恩呢,我刚刚说的话没一句是客套话,句句出自真心。你只管在这将军府安心住着,要是有不长眼的下人胆敢不将你放在眼里,你尽管使人来找我,我定然将那没眼色的下人狠狠打一顿,然后赶出府去。”   许之柔脸色依旧惨白,将手从傅月华手中抽了出来,低身行了个礼,道:“得将军怜惜带进府中已是万分感激了,万不该再生事端,且从夫人手中出来的人定干不出那般糟践人之事,我自是不用去担忧这些。夫人的好意柔儿自是知道,但柔儿能得将军府庇佑安然的度过余生便就够了,夫人平日里定然是有很多事要忙,便不必费心思来操心柔儿了。”   傅月华面色立即浮起一丝怔然,望向楚越,“这……”   楚越无奈开口道:“柔儿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性子也乖巧,夫人平日里不必过多的为她操心。”   傅月华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回到许之柔身上,道:“怎样都好,只要待的开心,我便也放心了。昨晚在酒楼里怕是没有睡好吧,你的院子早就准备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便让将军带你去吧,你看如何?”   许之柔自然是没有意见,楚越也没有反对。俩人相携而去。   待俩人远去后,傅月华拂退了厅中丫鬟,只留妙心妙言二人。   空荡荡的大厅,显得寂寥无比。   许久,傅月华幽幽开口,“许之柔和楚越,才像是夫妻吧。”像是在问别人,也像是问自己。   妙心抬头看着傅月华失落的面容,心中酸涩,跟着小姐这么多年,难过的日子加起来都没有嫁过来这半月多。   “夫人和老爷才是夫妻,那许之柔不过是个妾。”   “是吗?”   “这是事实。”   “事实?”傅月华反问了一句,而后眼中浮起点点笑意,似嘲讽,似自怜。“你觉着许之柔此人如何?”   妙心斟酌着词句,回道:“挺聪明的,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清楚自己拥有的是什么,更清楚如何用。”   傅月华并没有再开口。   ---------------------   楚越领着许之柔向她的院子走去,许之柔打量了一路,同样是三进的宅子,可这将军府不知比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宅子气派了多少。   一路行来,府中的下人来来去去,皆是有条不紊,任谁也看的出来这个将军府傅月华是用心打理过的。   也不知是处于什么心态,许之柔停下了脚步,问道:“将军,这府中的布置,你仔细瞧过吗?”   楚越一脸莫名的回过头来,“这有什么好瞧的?”   许之柔笑了笑,也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没什么,走吧。”   楚越又一脸莫名的回过头去,继续走着。   不久就到了离主院极近的偏院。   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偏院,在这个偏院伺候的丫鬟早早的就得了消息在院子里候着了。   妙言自是跟着来了的,得过傅月华的吩咐对许之柔院子里面的事情都比较上心,这院子里的丫鬟自然是识得的,于是上前几步,为许之柔一一介绍。   许之柔认了个脸熟后就抬手让他们各忙各的去了。   此时许之柔的心情也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院子门上挂的有牌匾,于是问道:“将军,这个院子没有名字吗?”   楚越摇了摇头,“没有,要不,你自己取一个吧。”   许之柔笑着说道:“那有妾侍给院子取名字的啊,将军你起一个吧。”   楚越听见许之柔说这样的话就烦躁,“我让你取的谁敢说什么!”   许之柔突然就噤了声,埋着头不说话。   楚越也知道自己话说的重了些,挥退了下人牵着许之柔进了正屋,这才柔声安慰道:“柔儿,我不喜欢你那样说自己,我说过在我心中永远只有你一个妻,你那样说我会很难过。”   许之柔适时的挤出几滴眼泪,话语间带出哽咽,“夫人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就是个妾罢了。”   楚越心下也对傅月华恼怒起来,可想想傅月华也并不知内情,内心的烦躁愈盛,却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口子,可面前的许之柔还在哭哭啼啼,不得不强压下内心的烦躁,尽量温和的开口说道:“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明白你更明白,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呢?”   许之柔万万没想到楚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眼泪和抽泣都停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是,我明白。”   楚越内心的烦躁这才平复了几分,“世间难有两全事,也是委屈你了。”   许之柔擦擦眼角的眼泪,“有将军这句话,我便觉得不委屈。”   楚越双手背在背后,脸上扯出一抹笑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道:“你的好都在我心里,我明白的。这院子是你的,你想取什么名字便就取什么名字,明日我便要去当差了,还有事情没有处理,我便先去了。”   许之柔懂事的点点头,“将军自去忙吧。”   楚越点头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许之柔的院子。   许之柔看着楚越一步步远去,心也一点点冷了下来。颓然的坐在凳子上,眼泪一滴滴的划过她的脸庞。   傅月华听着妙言报来的消息,说是楚越陪着许之柔进了院子,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在院子里打了套拳便出了门。傅月华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扩散,最后竟笑个不住。   妙语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傅月华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心中畅快无比,“妙心刚刚不还说那许之柔聪明吗,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将军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下去了也就罢了,那许之柔还一直往里填土,将军心中能不恼怒吗?”   心情愉快的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吩咐道:“许之柔来时并没有多少包袱,只怕是没带什么衣服,妙言你带人去她院子里量下尺寸,叫丫鬟们赶几套衣服出来,将军府的妾侍没衣服穿这传出去可不像样子啊,妙言你记住态度要恭敬,切不可怠慢了人家。”   傅月华的心情好了,一屋子的丫鬟也松了口气,妙言声音轻快的回道:“是,妙言记住了。”   傅月华又吩咐道:“她此时的心情想是不大好,估计到晚上也好不起来了,晚饭让人给送去她院子。不必出来与我与将军一起吃了。”   妙言忍着笑回道:“奴婢知道了。”   傅月华摆摆手道:“去吧。”   妙言低身行了个礼自去了。   到了晚上又听说一下午许之柔都没停过眼泪,傅月华心情更愉快了,连吃饭都比平时吃的多些。   妙心等人不禁感叹道:“原来那许之柔还有这等作用?”? ☆、第 26 章 ?  没一会儿楚越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出去干了什么,傅月华也没问。   楚越一回来,傅月华便让人摆上了饭菜,楚越进偏厅后朝厅内望了望,问道:“柔……许之柔呢?”   傅月华拉着他在饭桌主位上坐下,回道:“今天下午的时候听说她身子不太爽利,便让人将饭菜送进了院子里。”   楚越点点头,沉默不语。   傅月华往他饭碗里夹了筷他爱吃的菜,说道:“吃吧,今儿个可得早些休息,明日你便得早起去宫里当差了。”   楚越依言埋头吃饭,依旧没有开口。   一顿饭吃的有些压抑。   吃过饭后楚越自然的走进主院房中沐浴,显然是要在傅月华房中歇息了。   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到让傅月华微微有些讶异。   原本以为许之柔进府了,会让楚越多少会有些避讳,至少也会犹豫一番吧,没想就这么自然的进她房中歇息,原本还打算贤良一把呢。   这样看来,楚越心中是真的有那许之柔吗?怎么看都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诺言而已,可之前为许之柔的那番举动实在是不像作假。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傅月华撇撇嘴,男人心才是海底针吧。   一夜好眠,楚越早早的就起身进宫当差去了。   傅月华跟着起了身,送楚越出门后将府中事宜安排一番,就往正厅的椅子上一坐,慢慢的品起茶来。   那许之柔既是官家小姐,想必对内宅内的事情都很清楚,做妾的规矩应当是再清楚不过的,原本是为了拿捏妾侍去了解这些,怕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到自己身上吧?想到此傅月华不厚道的笑了。   不过坐了一刻钟,许之柔果然来了。   低着头,微弯着腰进来的,衣着上也并不张扬,身后只跟了青柠一个丫鬟,俨然一副妾的姿态。完全没有了昨日隐隐的傲气。   傅月华依然品着茶,眼角没动一分。想必楚越的态度她也清楚了,既然男人靠不住,想要过的不难堪,那就不能糊弄她这个主母。   许之柔快到傅月华面前了,傅月华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她。   许之柔一步步行至傅月华面前,有小丫鬟上来在许之柔面前放下垫子,许之柔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妙心端起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小丫鬟托盘上的茶水,弯腰递给了许之柔。   许之柔接过,举过头顶,“请夫人喝茶。”   昨晚许之柔等到主院灯灭了,也没等到傅月华派人通知她今日的敬茶,那时她就明白了,傅月华是等她自己承认妾这个身份!今日来了,那便是将军府真真正正的妾侍,若是装傻充愣不来,那在这将军府中,就连个身份也没有了。不算府内人,更算不上客。原本来时许之柔因着楚越的原因,还有底气几分,可就在下午隐隐看明白的楚越的真正心思后,许之柔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一夜辗转难眠,早早的就醒了,待楚越出门了,估摸着时辰收拾好自己往正厅而来。   傅月华笑的温和,伸出手来接过了许之柔的茶,微微抿了一口,放到桌子上,褪下手上的一个精巧的金镯子套在许之柔手上,“起来吧。”   许之柔依言站起身来,垂着头,眼角撇到手上的金镯子,心中便是一阵凄凉,哪能想到还没真正交手自己便败下阵来?   傅月华依旧笑的温和,丝毫不被许之柔脸上的哀伤所影响,似模似样的训起话来,“现在,你也是我们将军府的人了,我们将军呢没有太多规矩,但不意味着没有规矩,你只要安分守己,便没有人会为难你,明白吗?”   许之柔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沉闷的回道:“奴婢明白了。”   傅月华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心情愉悦的走向偏厅,“将军当差去了,平日里府中就你我两人,你也不用太过拘束,当自家姐妹便好。”   跟在身后的许之柔依旧沉闷的回道:“奴婢不敢。”   傅月华一瞬间失了逗弄她的兴致,不再开口。   到了偏厅,下人们摆上早饭,傅月华第一次尝到了被妾侍伺候着吃饭的滋味,与丫鬟伺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觉得碍手,但一想到这样能让许之柔不爽,傅月华也就忍了下来。   吃过早饭,傅月华没让许之柔离开,许之柔也只得继续跟在傅月华身后,一整天都在傅月华身前伺候着,许之柔心里越憋屈,傅月华心情就越愉悦。   到了晚上楚越回来了,傅月华与楚越一起出去迎接,楚越下马后看见俩女一起出来,蒙了。   傅月华好笑的开口道:“老爷当了一日差累了吧?”   楚越看了看傅月华身后不发一言的许之柔,回道:“也还好。”说着踏上台阶。   俩女一左一右的跟在其身后,令楚越不自然极了。不禁加快了脚步,先一步跨入饭厅。   傅月华是好笑不已,许之柔则是心头更加酸涩。   傅月华随其后进入饭厅做在楚越身旁,许之柔自觉的站在傅月华身后伺候她吃饭。   见此情景楚越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还是把话语咽了进去。   一顿饭吃的几人都不太舒坦。   吃过饭后楚越犹豫了片刻正准备抬脚向主院走去,谁知傅月华却伸手拦住了他,脸上还挂着笑意,道:“将军,今日我身子不太爽利。”   楚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傅月华好几回,楞没看出来傅月华哪里不舒服,这才明白过来是让他去许之柔房里歇息呢,心下感激,也就顺她的话说道:“那今日我便去偏院歇息吧,你,好好养养身子,莫要太劳累了。”   傅月华还是笑,“嗯,我就先去歇息了。”说罢便带人走了。   楚越的目光转到一旁的许之柔身身上。   许之柔听见傅月华那么说时,心中震惊不已,完全不知道傅月华想干些什么,难道自己还不够安分吗?她还要耍什么花招?   见楚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上前几步,“将军当了一天差想必也累了,我扶将军去歇息吧。”说完想到什么,脸突然红了起来。   楚越看她脸红的样子,昨日里的那点不快也消散了个干净,嘴角慢慢弯了起来,带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是说扶我吗,怎么站着不动。”   面对楚越的调侃,许之柔越发脸红了起来,平日里的落落大方全没了踪影,扶着楚越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楚越看着许之柔这幅窘迫的样子,竟直接笑出声来,“你这么怕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吃人?”   许之柔窘迫的不行,闭着嘴只不开口。   楚越也知适可而止,收敛了笑声,但一路上还是盯着许之柔不放。   楚越去偏院休息,偏院里自然是好一番热闹,待偏院那边渐渐安静下来,便知楚越与许之柔已经歇下了。   而傅月华这边却久久不能入眠,听得偏院安静了,索性坐起身来。   妙心一直在外边守着,听得里面的动静,连忙推门而入,点起一只蜡烛,问道:“夫人怎么了?”   烛光映在傅月华脸上,显得傅月华的脸晦暗不明,看不清楚神色,许久才轻声问道:“偏院那边,歇下了?”   妙心知道此时傅月华不好受,忍不住说道:“夫人,你这又是何必,你不说将军不会过去的。”   “是吗?”傅月华似是笑了笑,“现在是不会,那以后呢?迟早会过去的,与其让他自己忍不住过去,倒不如由我开口卖他一个好,也让他心中念着我些。”   妙心心中也为她难过,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就安安静静的陪着。   过了会儿,傅月华幽幽开口,“妙心,我觉得这样真的好累。说着不想说的话,做着不想做的事,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伤心之上,我是不是变了?”   妙心小心的在心中斟酌着词句,“夫人你不要想太多了,这是将军府,不是丞相府了,小姐这样也是为自己打算。”   “我嫁进来进来之前,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以为凭借自己的聪慧可以应付一切,事实也是这样,可是,真的当楚越在别人房中过夜时,我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明白了,做好准备了,就能够坦然面对的。你不知道我之前说出让楚越去她房中过夜那句话时,我有多难受。”   妙心伸出手握住了傅月华的手,双眼直视着傅月华的眼睛,“夫人,我明白的,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能退缩。”   傅月华怔怔的看着妙心,积压的情绪如同找到了一个口子,汹涌的宣泄了出来,顿时泪流满面。   妙心揽住傅月华的肩,轻拍着傅月华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待傅月华哭累了,妙心扶着她躺下,帮傅月华盖好被子,看着她入睡。   千般心疼化为一声叹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第 27 章 ?  此后的日子里,将军内颇为平静,楚越大半日子在傅月华处歇息,小半日子则去了许之柔的院子里,表面上俩女相处的甚好,看起来,皆大欢喜。   一晃眼三个月就过去了。   傅月华正在房内看书打发时间,丫鬟们把午饭端进来,傅月华看见那些油腻腻的菜突然就一阵恶心,连忙摆了摆手,“把饭菜端下去。”   妙心关切的问道:“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傅月华皱紧了眉头,“看见那些油腻我就犯恶心,别说吃了。”   妙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的震惊然后是喜悦,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夫人再看会儿字书,奴婢去叫厨房做些清淡些的菜色端过来。”   傅月华点了点头。   妙心转身出去了,吩咐完厨房后就叫个小丫鬟请大夫。   那小丫鬟懵懵懂懂的,“请大夫?”   “刚才夫人身子不爽了,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小丫鬟这才去了。   妙心回到傅月华身边候着。   不一会儿大夫就被请了过来,看到大夫进了房间一怔,然后不可置信的看向妙心。   妙心笑着点了点头。   傅月华怔怔然的伸出手,让大夫给她把脉,那大夫把了好几遍,才满脸笑意的开口道:“恭喜夫人,身子并没有任何不好,干呕只是因为怀孕所致,孩子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夫人要小心照看才是。老夫等会儿与夫人开一个安胎方子,定时服用,定保这孩子健健康康的落地。”   一时间房中的丫鬟都欢天喜地,妙心将大夫送出门外,塞了一个大大红包,那大夫写药房的字都端正了许多。   待妙心回到屋中,傅月华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见妙心进来了,呆愣楞的问道:“妙心,我有孩子了?”   “是啊,与将军的孩子。”   傅月华下意识的将手放到腹部,恍若梦中。   片刻后反应过来,先是给房中的丫鬟都派了遍赏钱,又嘱咐道:“得了赏钱就把嘴巴闭紧了,莫要传到屋外头去,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们虽不知何故,但赏钱在手也不会去管那么多,均都满口答应下来。   妙心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夫人这是要亲口给将军一个惊喜吧。”   傅月华横了她一眼,“怎么,不行吗?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将军一定会很开心的。”   瞧她那傻样,妙心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晚上楚越回来了,往椅子上一坐,见傅月华十分开心的模样,问道:“夫人怎么这般开心,莫不成是有什么喜事?”   傅月华笑道:“喜事是有,不过啊,得吃过饭才能说。”   “什么事啊,遮遮掩掩的。”   傅月华也不搭理他径自吃饭。   楚越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了,按捺住旺盛的好奇心,也吃起饭来。谁都没有注意到许之柔那诧异的神色。   吃过饭后楚越随傅月华回到主院,傅月华刚刚进门,楚越跟在后面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傅月华见他这幅着急的样子,有心逗弄逗弄他,慢悠悠的坐下,问道:“在将军眼里,什么事才算好事呢?”   傅月华这么一问,楚越到卡壳了,本来有答案也被问的没答案了,老实的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傅月华不高兴的吧头往楚越哪儿一凑,“难道在将军眼中竟没有喜事儿?”   傅月华这一凑倒把楚越下了一跳,往后挪了挪,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你那么一问,我反而答不上来了。”   傅月华这才把头缩了回去。   “到底是什么喜事儿啊,你开了这个口,又不说清楚,这不存心逗人玩儿吗。”   傅月华悠然自得的端起了茶,完全不管楚越好奇成什么样了,慢悠悠的喝完茶,见楚越着急的不行了,正准备说出来,突然门口有争执声。把傅月华将要说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傅月华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看了眼妙心,妙心会意的走到门口问道:“什么事,不知道老爷夫人要歇息了吗?”   那丫鬟妙心认得,是许之柔院子里的,人比较机灵也会哄人,是以在许之柔的院子里除了她自己带过来的青柠青檬,就数她与许之柔说的话多了,名叫碧水。   碧水着急的说道:“妙心姐姐,我不是有意来打扰的,只是许姨娘她肚子疼的厉害,只怕是要请大夫,不得已才往主院来了。”   碧水的声音不小,里面的傅月华与楚越自然是听到了,楚越霍的站起身来,抬脚就走,“那还愣着干什么!请大夫啊!”   碧水没有动,小声道:“没有夫人的牌子……”   楚越回过头来看着傅月华。   傅月华就是再不爽,也得憋下去,偏过头对身边的妙语吩咐道:“带她去。”   “是。”   楚越冷硬的表情松了一点,转过头就向偏院走去。   傅月华坐在原地紧咬着唇,委屈的不行,但还是站起身来跟着去了。   到了偏院里,院子里忙做一团,傅月华皱着眉跟着楚越进了房间。   只见许之柔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疼的冒汗,想来不是假的。   楚越心疼的坐在床沿,握住许之柔的手,“柔儿你忍着点,大夫马上就来了。”   许之柔点点头,就这一个动作脸色又白了几分。   楚越着急的也冒出汗来,“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傅月华就站在一旁看着,只觉的眼前的一幕刺的她眼睛生疼。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不是白天那个,看起来是急急忙忙赶来的,衣衫都有些不整。   楚越连忙让开位置,丫鬟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床边,大夫坐了上去,许之柔将手伸了出来。   那大夫将手搭上许之柔的手腕,沉吟良久,声音里有些不满,对着楚越说道:“都有了孩子怎么还让她这般忧虑。”   楚越与傅月华都楞住了,片刻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柔儿,有身孕了?”   那大夫也是一脸诧异,“都一个多月了,怎么,你竟然不知道?”   楚越看向傅月华,眼中的高兴满的几乎都要溢出来,完全忘了三月前答应傅清的那番话,问道:“刚刚你说的喜事,就是这个吧?”   傅月华努力控制住眼泪,不让它落下来,偏过头去掩住发红的眼眶,没有回楚越的话。   楚越却只当傅月华默认了,笑的傻不拉几,回过头去问道:“那孩子没事儿吧?”   大夫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忧虑过甚,动了胎气,以后好好养着些就没事了。”   转身往外间走去,妙心看了看傅月华,跟了上去又塞了一个大红包,那大夫眼皮都没动一下的收下了,心里好歹舒服了些。   都睡觉了又被硬生生的拉出来,衣服都没穿好就被人硬拽上车,马车快的跟飞似的,那大夫下车时差点没吐出来,此时摸了摸袖中的银子,才平复了几分怨念。   大夫开了安胎的方子,扔给妙心就走了,妙心连忙派了个小厮去送。   看了看手中的安胎药方,心中也替傅月华难受,将药方交给青柠,转身进了内间。   此时楚越正坐在床边,对着许之柔嘘寒问暖,傅月华则冷冷的在旁看着,不发一言。   嘘寒问暖了好久,楚越才想起傅月华还在旁边,回头一看,傅月华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楚越也明白自己是有些过了,可是当时的情绪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现在心里还满足的不行。   讪讪的开口道:“夫人,你看这……”   傅月华冷冷的开口,“徐姨娘动了胎气,怕是心绪未定,今日你便留在这好生安抚,免得孩子出了什么意外。”   楚越被软刺刺了一番,心知傅月华这是恼自己冷落她了,可今日势必是要留下的,只得装作没听出来话里的刺,道:“夫人说的对,那就委屈夫人来,来日我定会补偿。”   傅月华还没听完,甩袖便走,楚越呆在原地尴尬不已,傅月华可从没这般耍过性子,多大点事至于这么生气,楚越心里也有些恼了。   傅月华快步的出了偏院,妙心一路跟着,等进了主院。傅月华再也忍不住,泪水蜿蜒而下。   因着天色漆黑,傅月华低着头走的又快,几乎是跑着进了内间,趴在床上哭个不住,妙心随着跟了进来,连忙挥退了房中的丫鬟,关上了门。   傅月华终是哭出声来。   妙心在旁,劝道:“夫人别哭了,小心伤了肚里的孩子。”   傅月华哽咽的令人心酸的声音从被褥里传了出来,“楚越又不在乎这个孩子,他只在乎许之柔的孩子!”   妙心不敢说楚越并不知道傅月华也怀孕了,怕又刺激到傅月华的情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刚的话傅月华也是听进去了的,慢慢的止住了哭泣,上午的喜悦已消散不见,只余苦涩难言。? ☆、第 28 章 ?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起身时面色憔悴不已。   楚越早已去宫中当差了。   傅月华吃过早饭,恹恹的靠在榻上,就这么靠了一上午,什么都不想去想,也什么都不想去做。   屋内伺候的丫鬟都不敢去劝,最后还是妙心看不过去了,上前劝道:“夫人,老是这么靠着也不好,要不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散心?”傅月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这将军府那一处我没有走过三遍以上?出去走走,跟待在屋内有什么区别?”   “夫人,出去走走也对腹中胎儿有好处。”   听妙心提起腹中孩子,傅月华将手轻轻的覆在腹间,面上缓和了几分,沉默半响,终是点了点头。   妙心松了口气,找出件厚一点的披风给傅月华披上,扶着她走出房门。   将军府不大,唯一能散心的地方,也就是小花园了。   妙心扶着傅月华慢慢朝花园走去,刚踏入花园,却看见迎面而来的许之柔,身后跟着青柠与碧水。      此时的许之柔再不是那个谨言慎行的许姨娘了,腹中有了孩子,便就有了底气,见了傅月华这个主母再不向之前那般尊敬。   许之柔慢悠悠的走到傅月华身前,一点点的低下身子,便不动了,等着傅月华扶她起来。   傅月华纹丝不动,看着她只觉好笑,难道真的以为有了孩子就有跟她打擂台的资本?殊不知在傅月华眼里,这个孩子只要她不想要,分分钟就可以直接拖下去灌堕胎药,而许之柔,就只有承受的份儿,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是丞相之女的底气。   是以,傅月华就这么看着她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刻,两刻,许之柔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妙心刚想去扶起许之柔,傅月华一抬手,妙心便收回了已经迈开的脚步。   许之柔是个有身子的人,昨日又刚刚动过胎气,身子本就虚弱怎禁得住这般折腾,此时心中已经万分后悔,但事儿又是自己挑起来的,不得不咬紧牙关撑下去。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眼看着许之柔摇摇欲坠,傅月华才给妙心使了个眼色,妙心忙上前去扶起许之柔。   许之柔被扶起来时站都站不稳了,只得倚在青柠身上,面前站住了。   傅月华嘲讽的笑着,“你以为,有了孩子就能与我抗衡了吗?”   许之柔紧咬着嘴唇,只觉难堪不已。   傅月华向前踏了一步,微微凑近了许之柔的耳边,轻声道:“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楚越便能亲自去劝你喝了堕胎药,让你所以为的依仗,化为乌有。”   许之柔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着傅月华,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自己所听到的,楚越那么喜欢这个孩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傅月华依旧笑着,笑的如此怜悯,“你要试试吗。”   许之柔也不是被吓大的,缓过神来以后,居然也笑了起来,“若真是如此,只怕你知道的时候就容不下这个孩子了,何必等到现在。”   说完看着傅月华还是在笑,甚至脸上嘲讽之意更浓,许之柔恨的简直想不得撕碎了傅月华在她面前永远高高在上的这张脸!   许之柔的笑容渐渐变得阴冷,盯着傅月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楚越去接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他说在他心中,只有我一个妻,你只不过是皇上赐婚不得不接受的一个女人,没有半分感情。昨晚他也说了,就算你也有了孩子,在他心中最看重的还是我肚子里的这个,你有的只不过是一个嫡妻的身份而已,若不是你是傅清的女儿楚越他根本不会看你一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若你说的是真的你便去让楚越灌我堕胎药啊,逞口舌之利,你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利了。”   傅月华手中的锦帕被捏的不成样子,尽量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许之柔步步紧逼,“丞相之女又如何?还不是得放下身段去讨好男人,可就算你放下的身段去讨好楚越,楚越的心依旧在我这里,半分都不曾动摇,这一点你比我还清楚不是吗?纵使你拥有一切,你也永远得不到楚越的心!”   看着傅月华的脸色随着她的话渐渐发白,许之柔终于撕碎了傅月华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具,她从来就没有觉得那一刻比现在还让她快意,脸上尽是快意的笑容。   只听“啪”的一声,快意的笑容凝固在许之柔的脸上,傅月华的手缓缓收回,“现在你还觉得,我只会逞口舌之利吗?”   许之柔被打的半天缓不过神来,抬起头怔怔的瞧着傅月华,她怎么也想不到傅月华居然会出手打人!   傅月华冷冷的笑着,“怎么?想还手吗?”扬起手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扇了下去,落在同一个地方。   许之柔被扇的左脸高高肿起,通红一片,上面还依稀有个巴掌印,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响起傅月华冷冷的带着嘲意的声音,“一个嫡妻的身份就足以压的你死死的,打你都不能还手,你还要什么资格跟我论其他?你以为楚越是你的依仗可现在楚越人呢?我还真的以为你是个沉得住气的聪明人,乖巧了三个月我都不打算对你动手了,可没想到不过一个没出生的孩子居然让你如此的有底气跟我对着来,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妾!就算我现在把你打死在这里你又能如何?”   许之柔呆呆的立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身旁的青柠与碧水也吓住了。   傅月华撇了她一眼,绕过她径直往前。   许之柔知道傅月华眼底的东西叫蔑视。   许久,许之柔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眼中的恨意让身旁的青柠与碧水不禁打了个哆嗦。   碧水吓的完全不敢出声,低着头尽量的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扶着许之柔的青柠,轻声开口道:“小姐……”   话还没说完,许之柔突然脸色煞白,并用手捂住腹部,几乎都要倒下了,碧水再也装不得死人,忙扶起许之柔的另一只手,对着青柠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姨娘动了胎气吗!快去请大夫!我扶姨娘回房!”   青柠此时已是六神无主,慌忙的就去了。   碧水刚扶着许之柔走了两步,许之柔已经痛的走不动路了,碧水没了法子,道:“要不我扶姨娘去池塘边的亭子内坐会儿吧,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许之柔点点头,痛的说不出话来。   这将军府的花园虽小但五脏俱全,花圃,小桥,流水,池塘应有尽有。池塘旁有个小小的亭子,供人夏日乘凉赏花用。   碧水扶着许之柔慢慢往池塘边挪了过去,奇怪的是到凉亭旁时,碧水并没有扶许之柔进去而是继续往池塘边而去,许之柔此时痛极哪里注意到这些,直到看见水面才察觉不对,刚想往后退却被人狠狠一推落入水中。   池水不深淹不死人,虽反应过来往岸边扑腾,双手攀住了岸上修剪整齐的杂草,可此时已至秋季,池水冰凉,再加上许之柔腹痛至极,一番扑腾已然失了力气,再也爬不上去。只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死死的抓住了岸上的草,不让自己滑落水中,可大半个身子仍是泡在了水里,不一会儿就见了红,不过片刻渲染了一片。   许之柔看着碧水快步离开的背影,恨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平日里待她不薄为何要如此害她!   平日里来来去去的丫鬟下人并不少,可今日竟然没有半个人经过花园,许之柔紧紧抿着嘴省了呼喊的力气。   不过一刻钟许之柔就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池面上浮起的血色越来越多,许之柔紧紧的闭上眼不去看,她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但她要保住自己的命!   就在许之柔终于撑不住的时候,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许之柔勉强睁开眼望去,看见了一脸焦急的青柠,身后跟着昨日的大夫和一群丫鬟,心下一松,手也松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整个人滑入水中。   青柠看见许之柔整个人几乎都泡在水中,命都吓掉了半条,又加快了脚步。赶到时还是没有抓住许之柔,眼睁睁看着许之柔滑入水中,急的忘了自己不识水性,就要跳下池塘。   幸好跟着来的丫鬟中有几个识水性的,也知青柠不识水性,忙伸手拦住了她,跳进池塘将许之柔捞了起来。   此时跑的气喘吁吁的大夫也到了,顾不得避嫌将手往许之柔腕上一搭,松了口气。道:“还不快将人抬进院子将湿衣裳换了!”   几个力气大些的丫鬟依言上来抬起许之柔,快步往偏院而去。   青柠急的快哭了,跟在大夫身后问道:“我家姨娘有没有事?”   大夫叹了口气,“还好是不是冬日落的水,大人还好,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第 29 章 ?  傅月华挺直着身子往前走着,直到身后没有了许之柔的踪影,才停下脚步,此时才觉的右手疼的发麻。   傅月华虽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可微微颤着的身子,陪伴她那么多年的妙心岂能不明白?   妙心轻声说道:“夫人,许姨娘说的那番话或许将军从未说过,也许只是许姨娘编造出来刺激您的……”   傅月华无力的摆了摆手,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脆弱,“她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我岂能不知?孩子的话是假,去苏州说的话,只怕是真的。”   妙心暗暗叹息,这世间情情爱爱的事情,果然是最伤人的,不过从别人口中出来的几句话便能伤人至此。混沌的自欺欺人固然不好,但活的太清醒就比自欺欺人好吗?   傅月华此时已然没了散心的心思,抬起脚步往走廊那边走去,“回去吧。”   妙心默默跟上,俩人沿着四通八达的走廊,往主院而去,傅月华真的不想再看见许之柔了。   可惜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   傅月华刚刚进了外间,还未坐下,因与许之柔的偏院极近,听得偏院中一阵喧闹,还未打发人去查看,便有丫鬟迈着急匆匆的脚步,慌张的跑了进来,嘴里喊着:“夫人,大事不好了!”   傅月华转过身来,诧异的看着那个丫鬟,妙心呵斥道:“什么事竟这般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丫鬟扑通一下跪在傅月华面前,慌张道:“夫人,刚刚许姨娘不慎落水昏迷不醒,大夫说……”   傅月华皱紧了眉头,问道:“大夫说什么?”   “大夫说,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傅月华一怔,随急急问道:“现在人在何处?”   “刚刚被抬进了偏院。”   傅月华的诧异瞬时化成了冷笑,“她倒是狠的下这个心!”说罢点了几个丫鬟婆子抬脚往偏院走,“速派人通知将军!另外,通知门房将门都给我关紧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妙心应下,脚步匆匆的去门房处打发了个人去宫中通知楚越,吩咐完也赶去了偏院。   妙语忙跟在傅月华身后。   傅月华踏进偏院进了房中,妙语吩咐人都在门口守着,跟了进去。   大夫和院内的丫鬟都在外间,傅月华掀开帘子往里间一看,许之柔脸色惨白的在床上躺着,贴身丫鬟青柠与青檬正在与许之柔换衣服,看着许之柔胸前还微有起伏,稍稍松了口气。   转身回到外间,见一群丫鬟堆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呵斥道:“全都挤在这里干什么!”   一群丫鬟俱都被吓住了,傅月华随手点了两个看起来稳重些的丫鬟,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候着等着伺候,其他人全都出去!”      那些丫鬟没有半分迟疑,俱都退了出去,只剩那两个被点到的丫鬟留了下来。   外间内顿时安静了许多,傅月华看向坐在一旁的大夫,问道:“现在许氏,情况如何?”   饶是那大夫见惯了达官显贵,但在傅月华这等容资与气势下,姿态也不由自主的低了几分,回道:“刚刚只是粗略的把了下脉,大人能保下性命,孩子却是怎样也留不住了,其他的,还得再细细把脉一次才知。”   傅月华点了点头,问道:“姜汤熬了没?”这话自然是问那两个丫鬟的。   那两个丫鬟中较为清秀些的,上前一步回道:“回夫人,已经按大夫的嘱咐去熬制了。”   傅月华嗯了一声,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妙心进来了,也没有多问,默默的站在了傅月华的身边。   等了一会儿,青柠掀起帘子出来了,对着傅月华行了个礼,傅月华点了点头,青柠转向大夫,道:“姨娘的衣裳已经换好了,请大夫进去诊治。”   大夫起身进了里间,傅月华并没有跟进去,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外间的气氛压抑无比,旁边的两个丫鬟恨不得缩到角落里去。   过了一会儿,大夫出来了,身后跟着青柠,青柠手中端着一盆血水。   傅月华抬起头,“如何了?”   那大夫恭恭敬敬的答道:“大人没事了,孩子……”大夫望了望青柠手中的血水。   傅月华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她,何时能醒?”   “最迟明日辰时。”   “劳烦大夫了,妙语,送大夫出去。”   “是。”   大夫随着妙语出去了,自然又是一封银钱。   傅月华垂下眼睑,不去看青柠手中的血水,开口道:“让别的丫鬟端出去,我问你几句话。”   依旧是那个样貌清秀的丫鬟站了出来,结过青柠手中的盆子,看的出来她手有些发抖,微微颤颤的端出去了。   傅月华这才抬起眼睑,问道:“许姨娘是如何落水的?”   青柠摇了摇头,并没有半分慌乱,“奴婢不知,当时姨娘肚子疼的厉害,奴婢便去请大夫了。”   “那就是说陪在许氏身边的是碧水?”   “是的……”青柠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傅月华的目光渐渐锐利起来,只看得青柠几乎无所遁形,“你是许氏从苏州带过来的贴身丫鬟,那种情况为何是你去请大夫而不是碧水去?”   青柠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额上直冒虚汗,“当时奴婢见姨娘动了胎气,慌的六神无主,碧水叫奴婢去请大夫,奴婢便去了。”   “那,碧水人呢?”   “碧水……”青柠额上的汗愈加明显,“奴婢带人去寻姨娘的时候,只见姨娘在池塘里,并没有看见碧水人影。”   “哦?是吗?”傅月华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   青柠不敢抬头去看傅月华的表情,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在地上,额头很快就青肿了起来,“奴婢所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请夫人明鉴!”   “那你的意思是,碧水将许氏推入池塘,逃之夭夭了?”   青柠整个身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什么都说不出来。   傅月华却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不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了,你知道这偏院除了你和青檬,都是我一手安排进来的,你说碧水支开你将许氏推入池塘后逃之夭夭,莫非,你是在说是我在背后指使的?”   青柠又磕起头来,额上很快就见了血,“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夫人误会了,求夫人明鉴啊!”   “那你说,你是个什么意思?”   “奴婢……奴婢……”   “怎么?说不出来了?”   傅月华再不看她,扬声喝道:“去把门房的人给我叫过来。”   青柠心里越来越不安。   不一会儿门房的人就进来了,规规矩矩的跪下。   傅月华问道:“今日上午到现在,可有什么丫鬟进出府门?”   门房的人老实的摇摇头,“回夫人,并没有丫鬟进出,小厮倒是就几个,不过都是出去采买的,奴才都眼熟。”   傅月华看向青柠,慢声说道:“妙心,传我的吩咐下去,就是将将军府掘地三尺也要将碧水给我找出来!”   “是。”妙心转身出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青柠身上的汗渗了出来,湿了衣裳。   没过多久,妙心进来回道:“夫人,人找到了,在后门的草丛里,被一个麻袋装着,人,已经没了气息。奴婢问过府中下人了,都说没人见到谁去过后门,那个麻袋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傅月华冷笑出声,当真是好手段,桩桩件件都指向她。“青柠,你看这桩桩件件的,都指向谁?”   青柠说不出话来,只不住的磕头。   傅月华再不看她,扬声道:“大胆奴婢竟敢以下犯上污蔑主母!来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守在门外的婆子立马推门而入,绞着青柠的双臂往外拖,青柠挣扎不得,哭喊道:“夫人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夫人明鉴!奴婢愿望啊!!”   傅月华充耳不闻,听着外面一声声棍子打在肉上面的声音,朝着里间笑的清冷,既然你不惜舍掉孩子也要于我作对,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听到青柠的一声叫唤,想是被人堵住了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有个婆子进来道:“夫人,人已经没气了。”   傅月华点点头,面无表情,“把院子里面收拾好,别脏了将军的脚。”   “是,那婆子应了声儿退下了。   屋子里顿时寂静。   傅月华慢慢的起身,面无表情,声音冷的似冰,“走吧。”   走出房门,踏过一地还未来得及擦拭掉的血腥。脚步没有半分停滞。   回到主院,傅月华疲惫的靠在榻上,看着窗子上的花纹,失了神,自己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从一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善良女孩,变成了打死个人都没有半点愧疚的歹毒妇人。   是嫁于楚越的时候?还是许之柔进门的时候?她不知道。? ☆、第 30 章(修) ?  傅月华回主院没多久,楚越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进偏院的时候,院子里的血腥味儿还没有散尽,地面上也还有水迹。   楚越无暇顾及这个,大步踏进了屋内,走到里间掀开帘子,就这么怔住了。   许之柔躺在床上,换了干净衣服,头发也被绞干了,被褥也重新换了,看起来没那么凄惨,但白的几乎透明的脸色,还是看得出床上的这个人,曾经遭受了多大的苦难。   楚越突然很想笑自己,笑自己的愚昧,笑自己被三个月的风平浪静麻痹了感知,换个人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两个女人绝无可能和平共处。尤其是在柔儿怀孕的情况下。   从知道柔儿怀孕起他就应该知道,傅月华容得下一个妾室,但绝对容不下一个有孕的妾室!   这次柔儿命大逃过一劫,那下次呢?   他是不是不该把柔儿接进来?   楚越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行至床边,坐在床沿上,手伸进被褥里,紧紧握住了冰凉的柔夷,心中满是悔恨。   原本在旁伺候的青檬退至一旁,面色也是憔悴的不行。   楚越坐了有半个时辰,房中只有青檬一人伺候,青柠的人影半点不见。   “怎么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青柠呢?”   谁知话一出口,青檬就泪流满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楚越想起进院子时问道的血腥味儿,和地上的水迹。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青柠她……”   青檬再也忍不住了,跪着前行几步,到楚越面前只磕个不住,“请将军为姨娘和青柠做主啊!青柠是被夫人吩咐人活活打死的!”   楚越忙伸手拦住了青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我说清楚!”   青檬勉强抑住了哭泣,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今日上午,姨娘觉得胸闷,青柠和碧水便陪着姨娘去花园内散心了,可没过多久青柠一个人回到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个大夫,见姨娘不在院中,拔腿就往花园跑,我们一群丫鬟俱都跟了过去,只见姨娘在池塘里,碧水没了踪影。将姨娘抬回院子里后,大夫将夫人救了回来,孩子…孩子却没保住……”说到这,青檬忍不住的又哭了起来。   楚越也是心如刀绞,握着许之柔的手不由更紧了些,铮铮男儿已然红了眼眶,但终是没有让它落下来,“之后呢?”   “之后夫人来了,在外间问了几话,奴婢在內间听不真切,后来好像又叫来了门房,没问几句,便吩咐人将青柠拖出去活活打死了!待夫人走了,奴婢才听人说,碧水也死了,在后门的草丛里找到的。”   看着青檬涕不成声的样子,楚越沉默不言,只脸色阴沉的可怕,半响,忽然问道:“那碧水,是柔儿要带她去的,还是她自己去的?”   青檬不防楚越有此一问,回忆了片刻回道:“姨娘当时是准备带我与青柠去的,但刚好那时奴婢有事,碧水便说代替我去,姨娘也没有反对。”   楚越点点头,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青檬抬头看了看楚越脸色,又磕了个头,道:“有一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说。”   “奴婢听别的丫鬟说,上午姨娘去花园遇到了夫人,发生了争执,姨娘还被打了两耳光。”   楚越转过头朝许之柔脸上看去,左脸果然是肿的。      之前心中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点燃了,霍的一下站起了身子,往外走去。   傅月华坐在主院正房外间的椅子上,桌上甚至还放了杯茶。   楚越何时进府,何时进的偏院,她都清楚,但她没去,她知道楚越会来找她,无论是为了许之柔,还是许之柔腹中的孩子。   孩子?傅月华手放上了腹部,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只那笑意清清冷冷,让人看了只觉心酸。   楚越进了主院正房的门,看到傅月华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的在这里喝茶?心中的怒火冒至顶点,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女人竟然这般歹毒与冷血!   楚越一步步走进傅月华,抬起傅月华的下颌,眼中的恨意与厌恶毫不掩饰,声音却异常的冷静,“我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居然这般的歹毒。”   身旁的妙心与妙语刚要上前来,傅月华抬起手,面上没有半分波动,“你们退下。”   妙心一急,刚想说些什么,傅月华声音大了些,“我说退下!”   妙心与妙语对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的退了下去。   守在门边的妙言见两人居然真的退了出来,顿时急的不行,“你俩居然真的出来了!万一将军对夫人做些什么……”   妙心此时也很不安,烦躁的打断了妙言的话,“你知道夫人的话容不得人反驳,我们就守在门口,有什么动静就立马进去。”   妙言无奈的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傅月华见着两人出去了,门渐渐关上,挥开楚越的手,也站了起来,没有半丝慌乱,“我也从来不知道,将军是如此的不明是非。”   “不明是非?”楚越厉声质问,“你敢说柔儿不是你指使碧水推下水的?你敢说青柠不是你吩咐人打死的?”   “是,青柠是我吩咐人打死的,她以下犯上企图污蔑主母,我动用家法处置她有何不可?至于许氏落水,这可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没有半分关系?除了你还有谁会去想着谋害柔儿腹中孩子!碧水是你安排进去的,柔儿落水之前与你有了争执也不是假的,你怎么有脸说的出来与你没有关系!”   傅月华还是一副淡定模样,情绪没有半点起伏,冷静的开口道:“谁想谋害她我并不知道,但绝对不是我!若是我真想弄掉她腹中孩子,大可一碗堕胎药灌下去,省时又省力,又何必那么大费周章的让她落水?要知道落水可不一定代表着孩子一定会掉,你觉得,我会用这么蠢的法子来对付她?”   楚越看着她,来时的怒火滔天已然泯灭,只余一腔悲凉,冷冷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丞相之女果然不同凡响,这舌灿莲花的本事,楚越拍马不及,碧水已死,你自然是有恃无恐,你怎么说都行,我只是个小小统领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从今日起,我绝不会再踏进这主院半步,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而去。   傅月华听着,心一点点的冷了下去,直至麻木,人心已偏,多说无用。   但心底总存着那一丝希翼,伸手抓住了楚越的衣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楚越。”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却不曾想过唤的满嘴苦涩。   楚越回过头来,脸上尽是嫌恶。   “我也有孕了。”   楚越不可置信的回过身来,抓住傅月华的手腕。   “这才是那日我要与你说的喜事。”   楚越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反而尽是愤恨,眼中满是痛苦,一步步逼近,直至傅月华跌坐在椅子上,语气失望至极的开口,“你的孩子是孩子,柔儿的难道就不是了吗?你怎能如此自私!”   傅月华怔怔的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楚越会是这个反应,眼睁睁的看着楚越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心中像是被千万只未开封的刀片在割着,细密的疼痛逐渐遍布全身,她觉得凌迟也不过如此了。   傅月华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泪水。   妙心她们见楚越出来了,看了对方一眼,转身朝房中而去。   进入房内,见傅月华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抚着脸颊,眼神空洞。   妙心心里一个咯噔,快步走到傅月华身边,“夫人,那楚越打你了?”   傅月华慢慢的转头看向妙心,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他敢动这个手吗?”   妙心松了口气,也不敢问楚越跟她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正斟酌着词句想劝,耳边响起傅月华的声音。   “收拾东西,回丞相府。”   三人俱是一愣。   傅月华看着三人,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楞着做什么,收拾东西啊。”   三人不禁相互看了看,见对方眼中都是茫然。妙心忍不住问道:“现在就回丞相府吗?”   傅月华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我有孕了,回小娘家住几天,有什么问题吗?”   三人都无话可说,妙言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奴婢呢?”   傅月华好笑的看着她,“怎么,你想留在将军府吗?”   妙言赶紧的摇了摇头,自和妙语去收拾东西了。   妙心也走出门外吩咐了一个小丫鬟去备马车。   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傅月华吩咐人叫来锦缘。   锦缘一进来看见收拾好的包袱,就愣住了,看向傅月华。   傅月华解释道:“我要待着妙心她们三个回丞相府小住几天,这将军府内的事宜,就交给你了。”   锦缘迟疑道:“回丞相府?夫人,这……”   “我有孕了,想回丞相府住几天,也让我爹娘高兴高兴。”   锦缘一听也高兴起来,“这是应该的,夫人你尽管去,这府中就交给我了,我定会打理的妥妥当当的。”又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事,想了想,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俩人又聊了会儿天,锦缘自退下了。   傅月华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的已经亥时过半了,一行四人趁着夜色,出了将军府。   门房见夫人出去了,拦也不敢拦,问也不敢问,最后什么也没说关上了大门。? ☆、第 31 章 ?  离开主院后,楚越去了偏院,守了一夜,眼看着要去当差了,许之柔还是没有醒来。   楚越站了起来,对着旁边同样守了一夜的青檬吩咐道:“照顾好你们姨娘。”   青檬点点头应了。   楚越抬脚出了偏院,行至大门时,正待上马,一偏头看见门房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话就说。”   那门房不再犹豫,开口道:“将军,夫人昨晚亥时的时候,回丞相府去了。”   楚越一怔,心里如同打饭了调味瓶,五味杂陈,复杂难言,“知道了。”说罢一甩马鞭,朝皇宫而去。   一上午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手下一个守卫有些小心的走进他,楚越一抬头就看见了,问道:“什么事?”   “将军,有人找您。”   找我?楚越有些茫然,但还是去了,一看,那不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吗?   心中怀着疑问走向前去,才知是三皇子要见他,心下更是茫然。但还是匆匆的跑回去报备了下,跟着那侍卫去了。走了几步发觉,这是……去宫外?看了看前面的背影,心下思虑着。   三皇子派的居然是他身边的哼哈二将姜宁姜远中的姜远,这二人名字虽斯文但却是实打实的粗壮大汉,武功十分高强,楚越自认不如。且这二人是三皇子心腹中的心腹,平日里从不离开三皇子身边半分,为亓睿挡下次无数次的明枪暗箭,是以华城中人见过三皇子的都熟悉这两人,今日派姜远来召……这是向外人道明楚越的立场?而自己并没有得到过任何事先的吩咐。   楚越越想越觉得奇怪不已,三皇子居然召他去他在宫外的落脚处,有什么事是不能在宫中说的?楚越又是一怔,无声的叹了口气,只怕是华城要出大变故了。   楚越跟着姜远急匆匆的赶去亓睿别院,进入书房时发现书房中已经站了不少人,楚越一眼扫过去,大半是朝中有些分量的武官,小半是楚越见过但叫不出名字的年轻文官。   目光扫过亓睿身边的时候,骤然定格,那不是傅月华的表哥沈纶吗?之前听说他往入朝司里递了文书被派遣到杭州的一个小地方当县官去了,当时朝中之人纷纷议论不已,这沈纶是公认的有才华有手段,且又是当朝丞相的侄子,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骤然自请去当了一个小小七品县官,朝中之人都说他疯了。如今想来,他自请去外地只怕是不想为京官被划分为二皇子一系吧?   再看他站在亓睿身边,这沈纶在三皇子心中的地位,只怕是不下于姜宁姜远。   亓睿见他来了,手往身边一指,“这是你的位置。”   楚越心中大惊,但面上未显露半分,房中之人也个个面露讶异,之前亓睿身边空了个位置还以为是在等谁,没想到人来了一看,却只是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   楚越稳稳的一步步走至亓睿身边,亓睿既看重他,他就不能漏了怯让亓睿失了面子。   这时,门被人轻轻带上了,楚越才知,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到的人。   亓睿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屋中众人,微抬下颌,“想必在座各位,都不知本宫匆匆召你们而来,是所谓何事吧。”   亓睿面容白净,个头也不算高,一袭素白长袍,一眼看过去十足的瘦弱文人模样,但房中之人没一个不知道这位的狠辣手段的。   均都恭恭敬敬的摇了摇头。   “昨日本宫收到了消息,关外异族联合了各个部落正蠢蠢欲动的想要入侵我大褚,且已在筹备大军。相比之下半年前的进犯,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这次,他们要动真格的了。”   话音一落,书房中的武将们各个面露激动,在太平盛世下武将出头何其艰难,本朝虽也有武将的选拔制度,但像他们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只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呆着,重要的位置都被那些世家子弟给笼络全了,他们何其憋屈!   如今关外异族要大举进犯,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他们的出头之日来了!此时此刻他们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目光热切的看向亓睿,只等着亓睿的一声令下!他们便能不顾一切的奔赴战场奋勇杀敌!   而在场的年轻文官想的完全不同,这个消息是亓睿的特殊渠道来的,朝中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当今圣上可能都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将这个事情在朝堂之上说了出来,那些自视甚高的朝中大员未必能信,而且朝中文官大多都是二皇子一系,以他们了得的嘴上功夫必会从各个方面来推翻亓睿的说法,再行冷嘲热讽一番。   就算信了,二皇子一系的肯定会处处阻挠,拖慢大军集结进程,怕是也得等到关外异族兵临边境了了大军才能开拔,主动与被动差别何其之大?   且负责后勤的是二皇子一系的人,大军交战之际若是后勤出了什么问题……后果之严重想都不敢想!就算二皇子不会下这样的命令,但若是二皇子一系有人被权势冲昏了头脑自作主张,亓睿的嫡系全在军中,那时亓睿只怕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不但亓睿没有翻身之日,只怕大褚也会危在旦夕,那时大褚会如何还未可知。   按照亓睿谨慎多疑的性子,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会让他发生的,亓睿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也不可能只是说说,那唯一的可能是……   纵使是文官想到这个可能,也不禁血液沸腾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亓睿。   亓睿见在场的众人俱都激动起来,微微一笑,双目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声音铿锵有力,“我们的时机到了!”   之前亓睿接触他们时说的都是,忍!按捺住性子做好分本,静候时机到来。而他们也却是都是这么做的,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众人压抑住沸腾的血液,不约而同的低声喊道:“但凭吩咐!”   亓睿暗暗舒了口气,让自己变的平静,道:“关外异族的动作太隐蔽,收到消息的时候估计他们已经在整顿军队,剩给我们时间不多,最多一个月。我们要速战速决,我会拿到继位诏书,而你们,文官回去连夜赶制奏章,将二皇子一系官员的罪状统统写上去,有自然要写没有也要写!什么时候呈上去等我的命令。”   “遵命!”   亓睿又转向武官那边,“而你们,只需等着上战场杀敌即可!”   “是!”   亓睿将手撑在桌子上,声音虽低但气势十足,“你们记住,这个时候万不能自乱阵脚出了差错,若是谁在这紧要关头耐不住性子,中了二皇子那边的圈套,就别怪本宫容不下你。”   众人心头都是打了一个哆嗦,“请三皇子放心!”   亓睿直起身子,满意的点点头,脸上又挂上的温和的笑意,“你们都退下吧,沈纶楚越留下。”   “卑职/末将告退!”众人整齐的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书房内就变得空荡起来,只剩亓睿三人。   亓睿对着二人道:“坐吧。”   二人依言在两旁坐了下来。   沈纶一副沉静模样,楚越内心茫然,但面上还是沉稳。   楚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沈纶可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亓睿了,深受其信任因此留下来,那自己呢?自己可谓是半路投奔,他凭什么那么信任自己?再说他进华城半年也不见亓睿找过他,虽说避嫌,可避的这么彻底……怎么看都不像信任他的样子。亓睿笑得如同三月春风,可楚越看了只觉的心底发毛。   亓睿目光落到楚越身上,楚越心底一跳,只听亓睿说道:“你不问问我为何留下你?”   楚越面前保持着面上的镇定,回道:“殿下自有殿下的打算。”   “傅清的女儿,傅月华。”   楚越心头大乱,往沈纶那边看去,从那日看到沈纶对傅月华那般关心的样子,他就知道沈纶对傅月华不一般,可现在脸上却连一丝浮动也没有。   见楚越这幅样子,亓睿反倒笑了起来,“不必慌张,我不会让你动她,只是用她来做做样子威胁威胁傅清,傅清是大褚出了名的疼女儿,那怕这个天下都没有他女儿重要,所以,傅月华不会受什么损伤的。”   楚越顿时就松了口气,“末将定尽力配合。”   亓睿笑意未变,“你退下吧,到时我自会去找你。”   楚越站起身来,躬身退下。   待楚越出了书房,亓睿把目光转到沈纶身上,没有说话。   沈纶淡定的开口:“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亓睿的目光微冷,“本宫从不食言。”   沈纶起身行了个礼:“属下先退下了。”说罢自行离去。   亓睿看着沈纶离开的背影,慢慢的带出一抹笑容,意味不明。   这倒是有意思,一边利用,一边当好人,岂不知这世间最易骗的是人心,最难骗的也是人心。他倒要看看他到最后如何收场。? ☆、第 32 章 ?  傅月华深夜回到丞相府,傅清二人早已睡下了,傅月华并没有惊动他们,安抚住了门房,悄无声息的的回道了明珠院。   进了院子,傅月华不由鼻头一酸,院中的摆设与她出嫁之时没有半分区别,就像她依然住在这里从未离去的模样。   明珠院内以前服侍她的丫鬟也没有被撤走,听见院子里有响动,忙穿上衣服爬起来查看,看见院子的傅月华四人,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下意识的揉揉眼睛在看,傅月华四人并没有消失,那丫鬟高兴坏了,忙上前了,正待说些什么。   傅月华忙制止了她,“夜深了就别惊动他人了。”   那丫鬟点了点头,一边引着她往正房走,一边低身说着:“若是老爷夫人知道小姐回来了,肯定高兴坏了,小姐你都不知道,要不是老爷劝着,夫人只怕是要住到这院子里来了。”   傅月华听着,鼻头更酸,几乎就要流下泪来,终还是忍住了。   说话间便到了正房门口,那丫鬟推开门又道:“小姐不用收拾什么,夫人吩咐过了,这院子还像你住着的时候一样打扫,被褥什么的比你在时还换的勤快些。”   傅月华踏进房内,熟悉的场景让她冰凉的心一点点回暖,回头看向那丫鬟,她记得,她叫翠玉,性子跳脱的很,没少被妙心训。   傅月华笑着开口,声音再不复之前的冰冷,“也不早了,翠玉你去睡吧,我这边有妙心她们就够了。”   翠玉开心的应下,自去了。   傅月华行至罗汉床边,就这么倒在了床上,把自己埋在了被褥里了,眼泪这才姗姗来迟。   一夜好眠,傅月华难得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的睁开眼睛,由妙语服侍着梳洗了下,打开了房门,这一打开便愣住了。   十几个丫鬟俱都站在院子,打头的便是翠玉,均是一脸的欣喜与高兴。见傅月华出来了,一个个围在傅月华身边,叽叽喳喳的表达着自己欣喜,没有一个人问她为何回来。   若放在以前,如此没有规矩早就被妙心训的没头没脸了,可现在,妙心三人都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她们,脸上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样子。   傅月华也笑着听一群丫鬟叽叽喳喳。   待她们说的差不多了,妙心才站出来道:“都散了吧,各自忙各自的去,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成什么样子。”见丫鬟的们的脸一下子暗淡下来,妙心又道:“小姐会在家小住些日子,还怕以后见不着吗?”   得了这一句,丫鬟们眉开眼笑的散开了。   傅月华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脸上的开怀,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心情好了,连带着步子都轻快些。   傅月华带着妙心妙言向主院行去,妙语则留在了院子里收拾昨晚带回来的东西。   一路上下人们看到傅月华,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   待行至主院,丞相府中的下人们都知道大小姐回来了,没有人回去想为什么,一个个都是欣喜不已。   傅月华踏进正房,沈氏正坐在外间的椅子上,迎着光给傅清做衣裳,傅月华笑意盈盈的走进,“娘,你又在给爹爹做衣裳啊。”   沈氏下意识的应了句,“反正坐着也是坐着,倒不如找点事情来做打发时间。”说完才觉得不对劲,不可置信的抬头,就这么看着傅月华怔住了。   傅月华俏生生的站在她身前,一如未出嫁的时候。   “娘,我回来了。”   沈氏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傅月华一下子就慌了,“娘我回来了你哭什么呀。”   沈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拽住了傅月华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片刻后却把傅月华的手一扔,“你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夫君忘了娘,三个月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傅月华赶忙哄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再说出嫁了的女儿哪能随随便便回娘家啊,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嘛。”   沈氏偏过头去不看她,“那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傅月华好笑的看着自家娘亲的小孩儿模样,道:“娘,我有孕了。”   沈氏晕乎乎的把头偏了回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娘你有外孙了。”   刚刚的小情绪瞬间被沈氏抛到了九霄云外,忙拉着傅月华坐下,眼睛盯着傅月华的腹部都不舍得挪开,笑的合不拢嘴。   “真的啊?哎哟那我可得给我的小外孙缝制好多小衣裳。你爹要是知道了,可不得高兴坏了。孩子的名儿啊,你叫楚越别想了,你爹一准把孩子的名给包了。你既然回来了,那就住到孩子满三个月了再走,将军府也没个懂这事儿的人,我不放心你爹也不放心,要是孩子出个什么差错,你爹非得把楚越的皮给扒了不可,哎对了,孩子几个月了?”   傅月华就听着沈氏唠叨,听得沈氏问了,才说了一句,“将将满一个月呢。”   “一个月?你说你这孩子也是的,怎么不派人通知我们,好派人去接你回来。这怀孕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呢?我觉的吧,你就在家里养胎,养足三个月了再回去,量那楚越也不敢说什么,凡事儿有你爹呢,楚越要是有意见,就让他去找你爹,让你爹去收拾他。”   傅月华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楚越呢?他没送你回来?”   “我是昨天半夜回来的,没让他送,今儿个他还得当差呢。”   沈氏顿时就不满了,“当差能有你重要?你现在可是个双身子的人,他可真放的下心。”   “娘,是我执意不让他送的,你就别说他了。”   沈氏无奈的瞅了她一眼,“这胳膊肘可真会往外拐,娘就说了他一句,你就不乐意了?”   傅月华只是笑笑,并没有开口。   “罢了罢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说他了。”沈氏白了傅月华一眼,随即又拉着傅月华絮絮叨叨了好久。   母女俩腻在一起说话,连傅清回来了也没发觉。   傅清正奇怪呢,今日回来怎么不见沈氏人影,一问下人才知道是傅月华回来了,俩人正在主院里说着话。   傅清一听,顿时就笑开了,大步往主院而来。   傅清进了房看见母女二人腻在一起,笑道:“怎么,女儿回来了就不要你夫君了?”   母女俩齐齐的抬起头来,傅月华自起身行了个礼,“爹爹。”   沈氏赶忙的扶起傅月华,朝傅清瞪了一眼,“女儿都有孕了,你怎么还要她行礼。”   平日里对着皇上都宠辱不惊的丞相大人,顿时就笑成了个傻子,“孩子的名还没取吧,不用麻烦楚越了,交给我就行。”   沈氏朝傅月华递了个眼神,你看吧?   傅月华掩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三人俱都坐下,沈氏开口道:“我准备让月儿在府中住下,待腹中孩子满了三个月之后再回去将军府。”   傅清抚了抚胡须,“嗯,可以。”   “那楚越那边……”   傅清大手一挥,“他要是上门要人,我自会去与他说。”   沈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跟傅清商量起孩子的事情来。   傅月华就在一旁含笑听着,没有插话。   傅月华看着父母高兴的模样,想起楚越的反应,心下又是一痛。   他为什么就不肯信她?许之柔落水这件事,只要是有脑子的人想一起,就知道必不会是她做的,可他为什么就那么笃定的认为是她做的?   明摆着是许之柔用孩子来陷害她,可为什么……   傅月华心中苦涩的笑笑,她算是明白了,只要许之柔出了事,无论是不是她做的,楚越都会安在她的头上。与对错无关,与是非无关。   许之柔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拿孩子作祟,一点都不怕被查出来。   因为楚越信她。   傅清俩人聊着,偏头一看自己的女儿在一旁失神,面上还有隐隐的苦涩。   轻咳一声终止的谈话,道:“我有些事要问月儿,夫人你先忙。”说着站起身来。   傅月华暗叹了口气,有些事瞒得过母亲,可怎能瞒得过身为丞相的父亲?   沈氏不疑有他,以前傅月华未出嫁时,父女俩也经常凑在一块说话,于是摆了摆手,道:“去吧。”   傅清便领着傅月华出了院门,屏退了下人,一边走着,一边问道:“月儿,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与我与你娘说一声。”   “女儿是昨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便没有打扰你们。”   傅清顿了顿脚步,问道:“是不是,那楚越欺负你了?”   傅月华看了看傅清,她知道就算她不说,傅清也会去查清楚,索性就说了出来,“许之柔也怀了孕,昨日落水孩子掉了,楚越认为是我做的。”   傅清皱了眉,“那楚越一点脑子都没有吗?”   “就算把事实摊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相信是许之柔自己弄掉了自己的孩子,他心中一直对许之柔有愧,一旦许之柔有什么事,他的想法永远都是,‘若不是他。许之柔也不会如此。’所以,这与事实真相无关,不过是他内心的自责罢了。”   傅清见女儿看的如此通透,心中却更为心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放心,这事儿我会给你解决的。”   谁知傅月华却摇了摇头,“爹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真的没有必要去对楚越说什么,这是他的心结,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反正现在我也有了孩子,就随他吧。”   傅清伸出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自己也知道的确是如此,不过,他女儿大度不代表他也大度,傅清面上一副认同的样子,说道:“那楚越到底是被什么遮住了眼睛,才没有看到我的女儿好,反而对一个那么心狠的妾侍上心不已。你若是不想回去,便就在家里住着,多久都行,一切都有我。”   傅月华低下头去,掩住快要留下来的眼泪,低声应了声。? ☆、第 33 章 ?  楚越从三皇子处出来,也没心思再回宫里当差了,上了马就回了将军府。从马上下来,径直去了偏院。   许之柔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由青檬喂着喝药。   见楚越进来了,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楚越上前去就想接过青檬手里的碗,许之柔伸手拦住了,“将军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让青檬来吧。”   楚越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他知道她这是怨他,可又能怎么办?   青檬喂完药自退了下去。   楚越坐在床沿上,无力的开口道:“柔儿,我问过大夫了,孩子还会有的。”   许之柔垂下眼睑,不去看他,“是啊,孩子还会有的。”她一直以为,孩子就是女人立身的根本,只要有了孩子,在这府内便有一席之地,可谁想得到在傅月华面前那么的不堪一击?傅月华昨晚连夜赶回丞相府的事情她也知道,傅月华受了委屈还有娘家可回,有人给她撑腰,可她呢?只有一句孩子还会再有?她无可奈何,她也知道楚越无可奈何,甚至楚越还得去把傅月华请回来。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权势压人,傅清什么都不用做便已经如此了,若做些什么,只怕这华城都没有她与楚越的容身之地。   “将军,我不怪你。”   楚越震动不已,“柔儿……”   “真的,我一点都不怪你,一切只不过是权势压人,将军,我明白你的苦楚。”   听了这话,就如楚越这般的铮铮男儿,也不禁红了眼眶。只蠕动着嘴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之柔抬起头,眼里尽是心酸和无奈,“夫人昨晚回去了吧,明日,去接她回来吧,不要为了我去与夫人置气,就像你说的,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楚越握住许之柔的手,半响才说了句,“过几天吧。”   许之柔点了点头,“只苦了青柠,她从苏州跟着我来华城,半点好处没享到,反倒因我丢了一条性命,将军,你定要好好抚慰青柠的家人。”   楚越点了点头,“我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俩人再无话说,许久,许之柔轻声道:“将军,大夫说我得静养。”   楚越站起身来,扶着许之柔躺下,眼里尽是疼惜,“那你先休息,我先出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许之柔点了点头,看着楚越离去。   丞相府。   傅月华陪父母用过饭后,便回了明珠院,屏退了下人,一人坐在房内,连妙心都未让她留下。   在傅清面前那般轻松,可那有那么容易呢?楚越是她要相处一辈子的人,真的能就那么过一辈子?   再浓烈的感情也经不起这般折腾,现在,还像之前那般欢喜他吗?她……不知道。   忽的听见窗边有响动,抬眼看去,窗户竟被推开,正待喊人,却见窗边是个熟悉的人,那人翻身进来。   傅月华怔怔道:“表哥……”   沈纶立在窗边含笑看着她,顺手把窗给关上。   “表哥,你怎么……”   “有事回华城一趟,顺便,来看看你。”   “看就看罢,为何不走正门?这次回来,见过我父亲了吗?”   沈纶无奈的摇头,“还不到和姑父见面的时候,所以才……从窗户进来。”   “那表哥此番回来,可有什么事吗?”   沈纶并没有回答,面有难色。   傅月华暗恼,怎么怀了孕人也变笨了?这话竟也问了出来,“表哥莫要在意,是我唐突了。”   沈纶笑了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时相顾无言。他本不用来的,可就是忍不住心里的这番念想,便来了。   沈纶轻咳了声,“月儿,你最近过的好吗?”   “挺好的。”   “那你怎么突然回了丞相府?”   “我有身孕了,回来让爹娘也高兴高兴。”   沈纶的笑凝固在了脸上,不过片刻就缓了过来,“真好,这孩子以后一定会像你的。”   傅月华莞尔,“你怎么知道,万一像他父亲呢?”   “像你多好,要是像他父亲,可就没那么可爱了。”   傅月华撇了他一眼,没有接这个话,“那表哥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说不定吧……月儿,你过几天回将军府去吧。”   傅月华惊愕的看着他,“为何?”   “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说,但让你回将军府自然有其道理,我不会害你的。”   傅月华有些莫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回来也只是打算小住几天,不会住太久的。”   沈纶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来寻我,我一直是你的表哥,不会变。”   傅月华更是莫名,看着沈纶又翻了窗子出去,一头雾水更甚。   没想到的是,沈纶走后不久,傅清来了。   傅月华忙从踏上站起身来,“爹爹?”   傅清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你表哥来过了?”   傅月华点头,她就说嘛,表哥来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刚刚才走的。”   “你表哥,与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早日回将军府。”   傅清皱眉,他刚收到消息楚越被三皇子请了去,下午沈纶就来月儿回将军府,难道……三皇子要动手了?“那等楚越上门,你便与他回去吧,你娘那边我去说。”   傅月华也觉得不对劲了,“爹爹,这华城是不是……”   傅清突然看了她一眼,声音少有的严厉起来,“爹知道你聪慧,但这种事情你必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只需要在将军府好好养你的胎,莫要让我和你娘担心,知道吗?”   傅月华听父亲的声音变知道了此次事件的严重性,随点了点头,“女儿明白,可是,你怎么知道楚越会上门来接我回去?”   傅清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怀了孕就笨成这个样子,只要我一日不到,他楚越敢不上门接人?”   傅月华瘪嘴,“爹,那有你这么说女儿的。”   傅清笑了,“行了,爹还有事要忙呢,你安心养胎。”   傅月华乖巧的点了点头。   傅清一出了明珠院,便没了笑意。傅清是何等人物,一点蛛丝马迹便隐约猜出来亓睿要做些什么,但只怕此时做出应对也晚了,只怕亓睿,已经出手了。   但到底是什么让亓睿如此着急?? ☆、第 34 章 ?  傅月华在丞相府住了三天,楚越果然上门了,她没打算出去,傅清也没有让她出去,也不知道傅清跟他说了什么,楚越进明珠院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看的出来隐隐的阴沉。   傅月华看着楚越走到他面前,挤出一个笑容,笑容浅淡,“月儿,回家吧。”   傅月华特别想笑,这是他第一次叫她月儿,她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楚越这般亲昵的称呼,但是在这种情况……傅月华绽放出一个绚烂无比的笑颜,几乎晃花了楚越的眼,“好,回家。”   楚越点了点头,俊朗的脸有些冷硬,领着傅月华四人往丞相府大门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傅清与沈氏都在门口候着,见他们来了,傅清点头示意,沈氏也没有露出什么舍不得的表情,反而笑着对傅月华说道:“我给你准备了几个稳婆,都是经验丰富的妥当的很,都带走吧,我不在你身边,有她们我也放心些。”   俩人点头应了,简单告别后,楚越扶着傅月华上了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待俩人坐稳之后,车夫一甩马鞭,马车缓缓向前。   傅月华掀开窗边的纱帘,往后看去,傅清沈氏还没有进府,正看着马车远去。   好像孕妇格外的多愁善感些,一个不经意眼泪就落了下了来。傅月华拭去滑落的眼泪,松散的靠在马车上,闭上眼假寐,没有看楚越一眼。   今日天气也算晴朗,阳光透过纱窗打在人的身上,温温热热极为舒服,傅月华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楚越偏头看向傅月华的睡颜,傅月华的头靠在马车壁上,发簪被压的有些松散,眉头轻轻蹙起,一抹轻愁在眉间环绕,让人不由为之怜惜。楚越想,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人,这么就有那般狠毒的心肠呢?是不是在这些高门权贵的眼里,人命轻贱如草芥,半点不值得怜惜,想取便取了,那怕孩子的命也一样?   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将军府,车夫都是老把式了,赶车和停车都稳当的很,楚越把目光收了回去,先行下了车。傅月华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眼中哪有半点睡意。   后面的马车也停下了,妙心跳下车走到傅月华车旁,掀开帘子,傅月华伸出手来,由妙心扶着下了车。傅月华抬头看了一眼,即使阳光温和,可依旧刺人眼眸。   傅月华一行人踏入将军府,径直向主院行去,主院房间多,挑了两个收拾出来,让稳婆们住了进去。自己进了正房内间,靠在榻上。   不一会儿锦缘听闻傅月华回来了,匆匆赶了来。   傅月华见锦缘来了,让丫鬟搬了个凳子让锦缘坐在她身边,挥手让小丫鬟们都下去,开口道:“这两天府中可有什么动静?”   锦缘摇头,“回夫人,并无,许姨娘这俩天都在院子里待着,没有出院门半步。”   傅月华点点头,“我要安心养胎,此间将军府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吧,不用问过我了,许姨娘那边,就随她去,做什么都别管。”   锦缘点头应下了,抬头看了看傅月华的神色,开口道:“夫人,刚刚将军被人匆匆召进宫去了。”   傅月华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嗯,我知道了,你自去忙吧。”   锦缘暗自叹息一声,行礼退下了。   许久,在妙心都以为傅月华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傅月华开口了,“去打听一下宫中出了什么事。”   妙心抬头看去,傅月华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妙心低头应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妙心回来了,神色震惊,傅月华只觉不妙,皱眉问道:“如何?”   妙心抖着声音回道:“今日陛下忽然昏迷,太医诊断过后,说是,只怕是不好了!”   傅月华睁大眼看向妙心,她终于明白为何父亲和沈纶都让自己回将军府了,这华城,要变天了!而且看父亲的样子,只怕是二皇子那边必败无疑!那父亲……   傅月华站起身来,“备车!回丞相府!”妙心急忙应下了。   只是还走出院门,就被锦缘拦住了,傅月华看着锦缘身后的人,冷声道:“锦缘,你这是要做什么!”   锦缘垂着头,带着人堵在主院门口,“丞相已派人来吩咐过了,务必不能让夫人回丞相府。”   傅月华也不在与她废话,绕过锦缘抬脚就往前走,锦缘一抬手,带来的下人就把路都堵死了,“夫人,丞相他是为了你好。”   傅月华冷着脸看着她:“让开!”   锦缘纹丝不动,也没有答话。   就这么对峙了许久,妙心在身后劝道:“夫人,你先冷静下来吧。”   傅月华看了锦缘一眼,终是转身回了院子,众人均是松了口气。锦缘转身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看好了院子,夫人要了出了院门就跟着。”   一众下人纷纷点头应下。锦缘这才离去。   傅月华回到屋中,心中担心不已,挥退了下人,连妙心也没让留下。   她知道父亲下的命令没人会违抗,说来不让她回丞相府,定是回不得。可让她就这么等着,那怎么可能?一时也无法,焦躁不安的在房中踱来踱去,忽的灵光一闪,想起沈纶的话,“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寻我。”   傅月华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唤了妙心进来,正待开口吩咐,忽的想起他回华城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晓,何谈寻其人?一时间颓然不已。   .   一夜过去,楚越没有回来,傅月华不禁更担心了几分,草草的吃过早饭,熬到中午,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夫人,昨日圣上昏迷,醒来后就召各位大臣皇子入宫,宫中戒备森严。所去的大臣们都没有出来。今日早朝,皇上撑着病体宣布将皇位传位于三皇子,不久后就,驾崩了。”   传位于三皇子,那父亲……明明艳阳高照,傅月华却觉得越来越冷,脸色惨白的看向妙心,身子摇摇欲坠。   妙心让那人退下,附下身子,低身说道:“夫人莫慌,丞相是有大能耐的人定然不会有事的,夫人莫要自己吓自己。”   锦缘看着,叹了口气行礼退下了,自去安排下人备好素色衣裳。   一连七日,直至先皇葬入陵墓了,楚越都没有回来,也没有让人传回来半点消息。而傅月华一日比一日憔悴。   到了第十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身疲惫的回来了。   “夫人,当今圣上说关外异族将集结大军来犯,按下了登基大典。并在上朝的第一日说攘外先安内,原本二皇子一系的人被举报了数十条罪状,圣上大怒将二皇子圈禁,二皇子一系的心腹全被革职打入天牢,来年秋日处斩,包括……傅大人。随后又任命沈纶为新任宰相,处理朝中事宜,任将军为元帅,集结大军不日赶赴边关!”   傅月华顿时昏迷了过去,厅内一派兵荒马乱。   偏院。   许之柔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喝着药,听着下人禀报,当听到下人说傅月华昏迷过去时,喝进口中的药竟有了几分甜味儿,许之柔挥手让那下人下去,喝进了碗中最后一口药,将碗递给青檬,轻轻笑道:“当着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我倒要看看,她傅月华没了那重尊贵的身份,还如何嚣张。”   这日,将军府内一喜一悲,而华城内,一半人扶摇直上,一半人落入泥尘。? ☆、第 35 章 ?  傅月华再醒来时已经傍晚了,睁开眼睛,那双如水眸子里再没了神采,慢慢的坐起身来,一旁守着的妙心忙上前扶着,妙言忙吩咐小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粥端上来。   傅月华靠在床上只是不说话,神色忧虑。   妙心道:“夫人,大夫刚刚来过了,说夫人太过忧虑对孩子不好,这样下去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傅月华没有说话,神色也没有波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半响,傅月华挣扎着下了床,妙心也不敢多说,伺候傅月华净面,穿好衣衫,妙语上前去与傅月华打理好一头及臀长发,此时粥也端上来了。   傅月华坐在椅子上慢慢的,一口口的喝着,直至将碗里的粥喝尽,将碗放下,“备车,我要去丞相府。”声音不大,还带着病后的力不从心,但谁都知道这不容置疑。   妙心应了声自去了。   傅月华站起身来,挥开了妙言搀扶,一步一步踏出门外,走向将军府大门。这次锦缘没有阻止,只在远处看着傅月华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远去。在将军府,大概没人比她更知道傅月华此时的心情,她失去的不是一个丞相之女的身份,而是一个疼她爱她如珠如宝的父亲。   从将军府到丞相府这段路上,住的尽是以前的高门权贵,现在已大半被抄了家,入耳尽是凄厉的哭喊。傅月华没有勇气掀开纱帘去看,面上不显,只冰凉的手昭示了傅月华如今的恐慌。   马车很快就到了丞相府门口,傅月华从来就没觉得这么快过,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面前毫无重量的车帘,傅月华竟没有力气去掀开它。   沉默半响,傅月华终是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掀开了车帘,一掀开就愣住了,没有官兵,门上没有贴条,甚至连牌匾都没有换。   傅月华跳下车快步走到紧闭的大门前,难道收到的消息是错的?“妙心,敲门。”   “是。”妙心走上前去,踏上台阶,叩响了丞相府的大门。   不过片刻,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内的人看见是傅月华时忙将门大开,傅月华更是疑惑不解,连门房都是原来的人?傅月华快步走向前去,朝门内望了望,一丝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阿贵,这是怎么回事?”   阿贵苦笑道:“是表少爷。”   “表哥?”傅月华诧异,而后又反应过来,是了,现在的表哥已经是丞相了。   “上午夫人被带走了,但并没有官兵来抄家,中午的时候表少爷就来了,说这个宅子已经是他的了,让我们不用担心。全府上下除了老爷夫人,其他人都没事。”说到这阿贵不由的有些哽咽。   一旁的妙心妙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松了口气,还好,他们的家人还在。   傅月华后退了两步,看着门上的牌匾,这还是丞相府,可已经不是她的家了。能保下傅家上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那自己的父母……想到此,傅月华抿了抿嘴,掩下心中的焦躁,问道:“阿贵,表哥现在不在府中?”   “在的在的,表少爷上午来了就没出去,大小姐你可是要去见表少爷?现在表少爷是丞相,说不定能想到办法。”   傅月华点头,“你方便,带我进去见表哥吗?”   阿贵笑道:“怎么不方便,表少爷都吩咐过了,这里还是大小姐的家,大小姐当然可以随意进出。”   傅月华没有接这个话,客气道:“那就麻烦你带我去见见表哥吧。”   阿贵一边引着傅月华往府内走,一边道:“大小姐哪里话,小人在丞相府里也待了不少年头了,老爷夫人都对我们好的很,我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大小姐一句话,小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傅月华只是听着,并没有开口。这已经是沈纶的府邸了,下人就算没换,那也是沈家的下人,与自己有何关系?   一路沉默的跟着阿贵到了主院旁的一个偏院,阿贵停下脚步,道:“表少爷就在院子里,我就不进去了。”   傅月华点点头,抬脚走了几步,忽的停了下来,回头对着阿贵说道:“阿贵,他现在是你们的老爷,不是表少爷了,你们要明白这一点。”说罢也不看阿贵什么反应,抬脚进了院子。   阿贵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傅月华的背影,半响反应过来,这是大小姐在点醒他们呢!心里酸涩不已,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去。   傅月华进了院子,见以前伺候沈纶的小厮正守在正房右边的书房门口,便知沈纶就在里面。   一步步走过去,推开了房门,抬脚进了去。那小厮见是傅月华也没有阻拦。   傅月华进了房间,见沈纶正在奏章堆积如山的书案后,抬着头看着她。沈纶见是傅月华来了,忙搁下手中的笔,绕过书案走上前来,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傅月华依言坐下,沈纶坐在其对面,傅月华开口道:“表哥早知道我会来?”   沈纶讪讪的,“是知道你会来,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沉吟半响,傅月华轻声道:“表哥,我想去天牢里看看我爹。”   “现在不行。”   傅月华脸色一白,抬头看向他。   “现在朝中文官换了大半,朝纲未定,待一切稳定下来了,我便与你安排。”   傅月华轻轻点头,还未开口眼眶就红了,“我爹他,是不是……”   沈纶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眼泪终是落了下来,傅月华低下头掩住自己的失态,声音有些朦胧,“那我就先告辞了。”   沈纶知道傅月华脾气执拗,若是不安抚住,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月儿,不要做傻事。”   傅月华抿紧了嘴。   沈纶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圣上能这么顺利的将三皇子一系的心腹一网打尽,且没有引起动乱吗?”没有等傅月华说话,沈纶继续道:“是因为姑父,姑父他从始至终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姑父在朝中的能量何其大,只要他肯牵头反对,当今圣上的皇位能不能坐得稳还成问题,可是姑父没有,你应当知道姑父是为了什么。”   傅月华的情绪终是失控,“可让我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我爹去死我做不到!我宁愿与我爹娘一起死!”   “可姑父希望你活着,好好活着。”   “可我怎么能无动于衷的看着我爹娘去死!”   “你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傅月华怔住了,她可以与爹娘一起死,可孩子呢?   “我会想办法的。”   傅月华怔怔的抬起头看向沈纶。   沈纶又重复了一遍,“姑父姑母待我恩重如山,我会想办法的。”   傅月华拭去脸上的泪水,眼中的期盼溢于言表,“那便拜托表哥了。”   沈纶愣了片刻,心中苦笑一声,道:“你且回去安心养胎,姑父的事有消息了我便派人去通知你。”   傅月华点点头,站起身来,对着沈纶行了个礼,“多谢表哥保下丞相府上下众人。”   “不过是向皇上讨要一座宅子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我送表妹。”   俩人一直沉默着行到大门处,傅月华看了看身旁的沈纶,道:“表哥,我这便回去了。”   沈纶偏过头来,道:“去吧。但月儿你记住,这丞相府永远是你的家,从不曾改变。”   傅月华低声应了,迈下台阶向马车走去,走到马车旁边,傅月华回头看了一眼,沈纶还在大门边,一如以前的傅清沈氏。   鼻头突然变的酸涩,傅月华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由妙心扶上了马车。? ☆、第 36 章 ?  傅月华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楚越已经回来了,坐在前院正厅内,像是在等人。   见傅月华回来了,楚越站起身来,傅月华只得往正厅走去。走到楚越身前,傅月华没有开口,楚越也有些尴尬。   沉默半响,楚越先开口,“我……过几日便要出征了,也许一两年都回不来。”   “将军保护好自身,我和许姨娘都等着将军回来。”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带着一股冷漠的味道,楚越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等傅月华回来,楚越吸了口气,压住内心的烦闷,语气也冷了起来,“我今晚便要进宫,一直到出征之日都不能回来,也就是说,今日一别可能几年都见不了面,将军府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对柔儿有意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我不在的时候护她周全,算我,求你了。”   傅月华抬眸看着楚越,他眼中的哀求之意犹如一盆冷水浇灌而下,傅月华笑了,原来在这里等她,只为了让她不要为难他的妾侍,半字未提及她腹中的孩子,以及她。傅月华低下头去,蹲下身子行了个礼,“既然将军吩咐了,妾身必会听从,将军安心去保家卫国,回来时,我定会还将军一个周全的许之柔。”   原本想说的话全被堵在了嘴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楚越点了点头,绕开她大步出了将军府,翻身上马而去。   傅月华慢慢的直起身子,面上冰冷如冰,转身回了主院。   楚越出征那一日,全城百姓聚集到了城门口送楚越出城,许之柔也拖着病体去了,家中奴仆也去了。傅月华没去,那日傅月华就在主院正房内缝制腹中孩子的衣裳,缝了一天。   偌大的将军府内,寂静无声。直至傍晚楚越带着将士们出了华城,奴仆们回来了,傅月华才放下了手中衣裳,望着窗外,“将军走了?”   妙心换了杯热茶放置傅月华旁边的桌子上,道:“下人们都回来了,只怕是走远了。”   傅月华点点头,没再开口。   一月的时间恍然而过,傅月华的肚子显了怀,许之柔则安分的,好似府里已经没了这个人。华城内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日,傅月华坐在主院正房内间的椅子上,与妙心缝制腹中孩子的衣裳,因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两种都缝制上了。   门房脚步匆匆的赶来主院,在正房门外停住了脚步,对着守在门边的丫鬟说道:“烦请姑娘通报一下夫人,丞相府来人了,说是有事要找夫人,现正在前院等着呢。”   傅月华与妙心自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妙心站起身来走至外间,那丫鬟见妙心出来了,便对妙心说了,妙心点点头,“让他回去吧。”那丫鬟自去了。   妙心回到内间,道:“夫人,是门房来了,说是丞相府有事找您。”   傅月华一怔,放下手中衣裳,丞相府?莫不是表哥……思及此,傅月华站起身来,道:“去前院。”   “是。”   傅月华带着妙心行至前院,见阿贵正站在厅内等她,忙快走了几步,踏上台阶,挥退了下人,朝阿贵问道:“是不是表哥让你传什么消息?”   阿贵弯着腰道:“相爷让大小姐换身轻便些的衣裳去丞相府找相爷,旁的,再没多说了。”   傅月华心中一喜,道:“阿贵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去。”阿贵点点头自去了。   傅月华与妙心回了主院换了衣裳,上了妙言备好的马车往丞相府赶去,同一条路,傅月华从未觉得这么远过,到了丞相府门口,不等人扶,便自己跳下了马车,把妙心吓了个够呛,忙跟在其后面低声道:“夫人你小心一点,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傅月华并没有回话,不过步子好歹放缓了些,进的丞相府大门,门房把门关上,沈纶已然在前院等着了。   沈纶见傅月华来了,行至傅月华身旁道:“走吧,天牢那边我都安排好了。   傅月华点点头,妙心正待跟着,沈纶拦住了她:“人不能多,你在府中等着便可。”   妙心担忧的朝傅月华望了一眼。   “放心,我会把月儿安全的送回来。”   纵使放心不下,妙心也只得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沈纶带着傅月华往门外走去,傅月华这才瞧见丞相府外还停着辆马车。   沈纶扶着傅月华上了马车,自己随之上去,刚刚坐稳,车夫马鞭一甩,朝天牢的方向而去。   傅月华坐在车内,抬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沈纶,突然觉得有些局促。俩人也不是第一次同坐一辆马车了,在沈纶还没有去南山书院求学时,傅月华经常央着沈纶带她出去玩,而沈纶每次都拒绝不了,在傅清的默许之下,俩人不知‘偷溜’出府多少次。   傅月华也没想到,再次同坐一辆马车时,她已嫁做人妇,而他,已是当朝宰相。   傅月华又抬头看了一眼,沈纶如今已是个儒雅的男子,而不是那个风度翩翩带着点青涩的少年了。一这么想,傅月华更觉局促,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沈纶轻咳一声,转移了傅月华的注意力,才道:“今日去天牢,你是已我的小厮身份去的,进了天牢注意些,委屈你做一番小厮姿态了。”   傅月华摇摇头,“表哥这是哪里话,能让我再见爹娘一面,已是感激不尽,不过是做一番小厮姿态哪里算的上委屈,倒是烦表哥为难了。”   天牢不同于普通的大牢,官阶低些的官员都是无法进去的,而傅清这等人物肯定是关押在天牢的最深处,可以说没有皇上的手谕都见不到人,可想而知沈纶带个人进去有多难。   沈纶笑笑,没有接口说什么,倒把注意力放在傅月华的小腹上,傅月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阵赫然。   沈纶连忙把目光转移开来,问道:“如今孩子,快满三个月了吧。”   傅月华点点头,“两个半月了,大夫说孩子很健康,让我平日里多走动走动,将来生孩子时,也容易些。”   “那,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还没,我爹爹说这孩子的名由他取。”   “那,我这个舅舅给他取个字如何?”   傅月华诧异的看着沈纶,片刻又低下头去,道:“自然是好的。”   沈纶轻笑,“待孩子出生了,我便把取的字送去,就当做贺礼了,月儿莫要嫌我小气。”   傅月华噗嗤一声笑了,“那有你这般当舅舅的,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说你是孩子的亲舅舅也不为过了,孩子出生只送一个字,就算你是丞相这礼也太薄了些,到时候你真送了,我可不收啊。”   沈纶装作思虑的模样,“说的也是,礼太薄了,也失了我丞相的身份。”顿了顿,又道:“既然是亲舅舅,那孩子长大成亲了,我不得添一份儿厚厚的礼?月儿,你这算盘打的可太精了。”   傅月华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拘束感,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那,你给呢,还是不给呢?”   “月儿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给吗?”   “说的好像我强迫你似的。”   沈纶也完全没了丞相的架子,笑道:“哪能啊,明明是我心甘情愿给的。”   傅月华笑开了,“你啊,也别觉的吃亏,等你孩子出生了,我这个做姑姑的,能不送份儿大礼?别说孩子出生了,等你成亲我就得送,你说谁算盘打的精些?”   沈纶笑着看向她,没有说话,傅月华一下子就噤了声。   一时车厢里陷入沉默。   傅月华无声的叹了口气,问道:“表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现在朝中还没有彻底稳定,再说吧。”   劝慰的话就这样被噎回了肚子里,许久。   “你与姑父见面的时间,只有一刻钟,尽量长话短说。”   傅月华点点头。   俩人之间突然就没了话说,一直沉默到天牢门口。   马车稳当的停下,沈纶先行下车,傅月华跟在其身后下了车,垂着头弯着腰跟在其身后。   沈纶走到天牢门口,与守卫天牢的将士交流了几句,而后沈纶拿出一个令牌,那将士接过后仔细查看了下,便让他们进去了。   进入天牢,傅月华微微抬头朝四周看了一下,没有想象中的脏污,也没有想象中的嘶吼,所有的囚犯都安安静静的待在囚房里,有人经过也没有一个囚犯抬头来看,好像,已经丧失了人的一切感官,宛如行尸走肉,等死而已。   越往里走越黑暗,走到天牢中间部分的时候,已经只剩烛光了,烛光映在昏黄的墙壁上,拉出一个摇曳的弧度,傅月华不由跟紧了些。   俩人走过一个个牢房,走到最深处的时候,牢房只剩寥寥几个了,沈纶忽然停下脚步,低身道:“姑父姑母就在最里面那个牢房里面,待会儿你注意控制下自己的情绪。”   明知道沈纶看不见,傅月华还是点了点头。   ? ☆、第 37 章 ?  沈纶继续往前走,走到最里面的一个牢房前,有个守卫看见沈纶来了十分有眼色的打开牢门退到一旁。   沈纶领着傅月华走了进去,自己站在门边。   傅清看见沈纶来了,上前走了两步,一看到沈纶背后的人的时候,蓦然停下了。   傅月华绕过沈纶,一步步走向傅清,还未走进便已泪流满面。走进之后,未曾说话先跪下了,“爹爹!”   后面的沈氏不可置信的朝这边看过来,一瞬间就哭的不能自己。   傅清扶起了傅月华,眼眶也有些发红,低身道:“月儿,你怎么来了。”   傅月华擦擦眼泪,“女儿实在是担心爹爹与娘亲,便央着表哥带我来了。”   “胡闹,你怀着身孕能来天牢这种地方吗!”   此时沈氏也已走了过来,听见傅清训斥女儿,还蕴着眼泪的眸子狠狠的瞪了傅清一眼,“来都来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又拉着傅月华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月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娘你别担心我,怀孕不都是这样嘛,我没事。”说着往周围看了看,天牢最深处自然是阴暗潮湿,连盏灯都没有,座椅也是脏的看不出原本面貌的,还好被褥比较干净。   想想半生荣华的爹娘如今住这种地方,眼泪又险些掉落了下来。   傅清一看傅月华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现在已是阶下囚,能有床干净的被褥就不错了,有你表哥照看着,我跟你娘也没受太多苦。你别担心我们,倒是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跟你娘在牢里还为你担心,以后就别来天牢了,对孩子不好。你表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有他在外面照看着你,我们也放心。”   傅月华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傅清又道:“孩子的名字我也想好了,男娃就叫楚安,女娃就叫楚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乐一生。你也是,爹的苦心想必你都明白,别为爹娘去做一些傻事,爹娘如今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明白吗?”   傅月华含着泪点了点头,“可是女儿还是放心不下你们。”   傅清叹了口气,“这件事若是有转圜的余地,你表哥自会为我们操办,若是没有,你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别再为我们操心了。”   沈氏也接口道:“如今你有了孩子,凡事都要为肚中孩儿考虑考虑,知道吗?”   傅月华除了点头,再说不出话来。   此时沈纶走上前来,“时间快到了,长话短说吧。”   傅清将沈纶拉到一旁,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无论如何你也要照看好她,算是我们照顾你那么多年的报酬。”   沈纶点了点头,“姑父不必如此,月儿是我表妹,无论如何我都会去保护她的。”   傅清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刻钟很快就到了。   守卫在外敲了敲门。   沈纶走到门板,傅月华迅速的擦干了眼泪,低着头跟着沈纶出去了。   听着后面牢门被关上的声音,傅月华的眼泪几乎又要落了下来,勉强憋住了。   出了天牢上了马车,马车开始动起来时,傅月华捂住脸,无声了哭了起来。   沈纶有心劝慰,却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哭出来释放了心中情绪,反而更好些。   傅月华哭了一会儿,心中稍微好受些了,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哽咽着问道:“表哥,我爹爹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沈纶沉默半响,终是不舍得让傅月华更难过,于是说道:“再等等看,或许还有转机。”   傅月华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沈纶的一句话又让她有了些希望,“真的?”   沈纶看着傅月华那红肿的眼眶,肯定的点了点头,“真的。”   傅月华低下头,轻声道:“谢了。”无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会去信。   沈纶并没有听到傅月华说什么,问道:“你府中的那个妾侍,还安分吗?你若是需要,我可以……”   傅月华摇了摇头,“她安分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月儿你……”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不甜,那就不要也罢,有孩子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那,你要不要和离?”   “和离?”傅月华看向他,笑了笑,“皇帝赐的婚,还有和离一说吗?”   沈纶也笑了,“只要月儿想,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傅月华向后靠了靠,似是躲避阳光,“表哥也该成亲了,我腹中孩子,还等着有个舅母疼他呢。”   沈纶再没开口。   马车一路行驶到丞相府,傅月华掀开车帘准备下车,却听沈纶说,“我成亲的时候,你一定会在的。”   傅月华顿了顿,下了马车。   妙心在丞相府内等的焦躁不安,听见府外有动静,连忙跑了出来,瞧见傅月华下了马车,忙快步走到傅月华身边,“夫人……”   “回去吧。”      妙心点点头,咽下了要说的话,扶着傅月华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   回了将军府,傅月华换了衣裳,在院子里走动着,忽的问道:“许姨娘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据偏院里的丫鬟说,许姨娘最近一直很安分,除了用饭睡觉之外,便是绣花,一步都没有踏出偏院。”   傅月华沉吟了一会儿,“去偏院。”   妙心急忙跪下,“夫人不可!许姨娘一直以为她腹中孩子是夫人所害,如今夫人的胎未稳,不能去啊!”   “如你所说许姨娘必是恨毒了我,咬人的狗不叫,且去看看她做的什么打算,到时候你跟妙言二人跟着我进去,还怕她做什么不成?”   妙心还是不放心,只跪着不起来。   傅月华叹了口气,“妙心,难道你要我坐以待毙吗?”   妙心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松动,傅月华伸出手扶起妙心道:“没事的。”   妙心只不吭声,站到傅月华身后。   一路行至偏院,傅月华抬眼看了看,还是没有牌匾。抬脚进了偏院,院子里的丫鬟见傅月华来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伙计,一一行礼。   傅月华点点头,行到正房门口,推开门进了去,见许之柔正在外间的椅子上坐着绣花,一推门许之柔下意识抬头,对上了傅月华的眼睛。   愣了片刻,放下手中的绷子,站起身来向傅月华行礼。   傅月华走到她身边,许之柔让了开来,傅月华坐在许之柔坐着的位置上,拿起她刚刚绣着的绷子,笑道:“姨娘倒是悠闲的很。”   许之柔绕到另一边坐下,“没夫人悠闲,悠闲的想起妾身来了。”   “将军走的时候说了,让我务必照顾好你,来你院子里坐坐,不是应该的吗?”   许之柔怪异的看了傅月华一眼,完全看不懂她的套路,“将军的诨话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   傅月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瞧着手中的绷子,一副拉家常的口气说道:“你都住进来这么久了,这么还没给这院子取个名儿?院门上光秃秃的可真不好看。”   许之柔皱了皱眉,这是,找她话家常来了?“夫人的主院都没取名字,我这小偏院岂敢越矩。”   傅月华把目光从手中的绷子上移了开来,看着许之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我取不出什么好名字,便留给我儿子给我取,许姨娘,是留给谁呢?”   许之柔的指甲一下子就陷进了掌心里,面上神色未变,“那夫人便给妾身取一个吧,夫人乃是前朝丞相之女,肚子里的诗书定然比妾身多多了,取的名字,也定然是妾身拍马都赶之不及的。”   傅月华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也只是一瞬,又笑道:“姨娘这般说,那我就不推辞了,柔心院,你看如何?”   “夫人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妾身明日便叫人去制份牌匾回来。”   傅月华依旧是笑着,“怀了身孕不能久坐,我这便走了,你刚坐完小月子,好好休息才是,莫要这么劳累,这将军府啊,就剩我们俩人了,没事也来主院坐坐,不然整天一个人,也太孤寂了些。”   许之柔点头应下了,“这是自然,夫人慢走,妾身身子不爽利便不送了。”   傅月华站起身来,对着许之柔点了点头,而后带着人出了偏院,妙心低声问道:“夫人,可看出了什么没有?”   傅月华不答反问,“现如今我的后台已经倒了,而许之柔还那般隐忍,你说,是为那般?”   “有所图谋?”   傅月华点点头,“还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无非是冲着我肚中孩儿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必惧她,院中的小厨房看严一点莫让人混了进来,平日里也别让小丫鬟近我的身。”   妙心郑重的应下,“是。”   ? ☆、第 38 章 ?  时间一点点过去,楚越在边关打仗,许之柔在府中安分的过分,,而傅月华的产期也一点点临近。   说她冷血也好,无情也罢,这期间她一直没有去探听楚越的情况。   这一日天气晴朗,傅月华饭后撑这腰在院子走着,身边跟着好几个丫鬟,唯恐她磕着绊着。   正走着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接着便有什么东西自腹下流了出来,傅月华捂住高高耸起的腹部,额上冷汗直流,右手抓住妙心的胳膊,“快!扶我进屋叫稳婆!我好像要生了!”   主院中顿时兵荒马乱,妙心小心翼翼的扶着傅月华走了几步,傅月华肚子疼的更厉害了,立马叫上妙言抬着傅月华进了屋,十分小心的把傅月华平放在床榻上,稳婆也急匆匆的赶进来了,摸了几下傅月华的肚子,喊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夫人快生了快去烧热水!把剪刀用开水滚过再送上来!”   丫鬟们慌乱过后迅速的镇定下来,听了吩咐自去了,妙心与妙言守在傅月华床边一步不动。   不一会儿剪刀和热水都送了上来,稳婆这才解开傅月华的衣裳,顿了顿,看向旁边的的妙心与妙言,道:“你们出去吧,生孩子这种事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能看的。”   妙心与妙言都不为所动,稳婆见劝不动也不在说了,此时傅月华已疼的眉都皱成了八字眉,只死死咬住嘴唇不开口喊叫。   稳婆又道:“去条取干净的帕子过来,让夫人咬住莫伤了自己。”   自有丫鬟去了,妙言见此急的不行,又不敢随意开口,只担忧的望向傅月华。   不一会儿帕子取来了,妙心赶紧的递至傅月华嘴边,傅月华摇摇头,虚弱道:“现在我还撑的住,不用。”   妙心也没说什么,只让丫鬟又打了盆水过来,坐在床头不住的擦去傅月华额头上的汗。   过了一会儿傅月华的神色突然松快,显然是不疼了,妙心询问的眼神看向稳婆,稳婆笑道:“生孩子就是这样,疼过几阵孩子才肯出来,不必慌张。”   妙心点点头,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傅月华又开始疼了起来,且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反反复复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稳婆又一次的探向傅月华下、身,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宫口已开四指,孩子要出来了。”   妙心忙把搁置的帕子递到傅月华嘴边,傅月华张口咬住,疼了一会儿忽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下、身传来,傅月华猛的捏紧了妙心的手腕,妙心被抓的生疼,但一声都没吭,依旧为傅月华擦去额上的汗水。   一波比一波厉害的疼痛袭击着傅月华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稳婆见状高深喊道:“夫人用力!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   傅月华忙聚集为数不多的力气,向下身涌去。不知过了多久,傅月华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忽的下,身一松,剧烈的疼痛感瞬间消失,朦朦胧胧的听见一声小孩响亮的哭声,稳婆喜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傅月华心里也随之一松,昏了过去,主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傅月华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身子被人擦洗过了,被褥衣裳也换了个干净,一直守在床边的妙心见傅月华醒了,将傅月华扶着坐了起来,道:“夫人定是饿了吧,我让丫鬟去准备点吃的。”   傅月华摇摇头,“孩子呢?”   妙心笑着让开身后的小摇床,稳婆抱起孩子,轻轻放入傅月华的怀中,不断调整着傅月华抱孩子的姿势,待傅月华能够抱稳孩子了,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傅月华瞧着怀中邹巴巴红通通的孩子,心都软化成了泥,嘴角不住的往上弯着。孩子此时是醒着的,大概是天生的亲近,看见傅月华盯着他,竟朝着傅月华笑了,露出粉嫩嫩的牙床。   旁边的妙心瞧见了,笑道:“瞧瞧,小少爷认得你是他亲娘朝你笑呢。”   傅月华心中高兴,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横了妙心一眼,“刚生出来的孩子会认什么人,你就会逗我开心。”   妙心笑笑,又道:“小少爷的名字取了吗?”   “父亲取好了,叫楚安,只怕这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不受灾祸。”   “傅老爷也是一片苦心了,只可惜,傅老爷只怕是见不着这孩子了。”   话音落下,傅月华嘴角的笑意隐去,闭口不言,室内一片寂静。   许久,傅月华才道:“我会让父亲见他外孙一面的。”   妙心也不知如何接口,问道:“夫人,要不要往边关送信?”   又是一阵寂静,妙心好像听见傅月华叹了口气。   “送吧,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   妙心朝妙言点了点头,妙言自去安排了。   忽闻傅月华道:“别拉了丞相府。”   妙言顿了顿,自去了。   妙心有些担忧的看向傅月华,傅月华自是知道妙心在想些什么,把孩子交给稳婆,然后挥退了下人,看向妙心道:“丞相府是我的后盾,这份关系不能断,我孑然一身自是不必如此,但我万万不能让安儿受半分委屈,自私也就自私罢,我别无他法。”   “可现在的表少爷已不是以前的表少爷了,他已是丞相,迟早会成家立业,到时表少爷的夫人……”   傅月华苦笑,“我顾不了这么许多,楚越不喜欢这个孩子,凭我一人之力护不住他,许之柔不是易于之辈,寻着机会许之柔一定会下手,有表哥在我身后,楚越会忌惮几分,不会让许之柔动手。”   妙心哑口不言,虽知道此事不妥,但也无法反驳,只能住口不提。   傅月华瞧了瞧她笑道:“你与妙言几个都不小了,我耽搁了你们这么久,你们会不会怨我。”   “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一辈子留在夫人身边我等也都是甘愿的,况且瞧着将军的样子,觉得嫁人也没什么好,倒不如留在夫人身边。”   “又不是人人都和楚越一样,你们几个这么好的姑娘,定会遇见待你们一生都好的人,到时候,我也就放心了。”   妙心不再多说,笑道:“好啊,待愈加这样的人,我等定会与夫人说,夫人到时候可不要舍不得我们几个。”   “你倒是一点不害臊,这种话也不知道委婉点说,叫旁人听见,还道我教出来的是什么人呢。”   “可不就是夫人教出来的。”   傅月华作势要去打妙心,可是浑身软绵绵的,竟连手都抬不起来,妙心见了,道:“夫人还说不饿,明明连手都举不起来了,我去厨房端点吃食过来,让夫人吃饱好教训我。”说着不待傅月华说话便去了。   傅月华无奈一笑,妙心出去之后守在门外的丫鬟都进了房内。   傅月华靠在床上,目光落在小摇床上,心又软成了一片,看着楚安在摇床内动个不住。   不一会儿妙心端了碗粥回来,喂着傅月华一勺一勺喝了。   傅月华喝完粥,身上渐渐有了些力气,又吩咐人将孩子抱到床前,傅月华伸手接过,左手托着,右手轻轻的去触碰孩子的脸颊,软软的触感让傅月华简直不舍得将手收回来了,不妨叫孩子一手抓住手指,孩子见抓住了,又裂开嘴朝傅月华直笑,粉嫩嫩的牙床一直露在外面,傅月华笑着用手指牵着小楚安的小手慢慢的转圈圈,小楚安笑的更欢了,脚也一蹬一蹬,极为可爱。   旁边瞧着的丫鬟俱都笑了起来,室内一片欢笑。   小楚安听见笑声,想偏头去看,却怎么也偏不过去,竟哭了起来,傅月华忙轻轻摇着,一边哄着。   小楚安不见平静,反而哭的更欢了,稳婆上来一看,笑道:“小少爷这是饿了,奶娘还没找好,要不夫人先喂着。”   傅月华点点头,掀开了衣裳,将楚安凑近,“不必找奶娘了,我亲自喂。”   稳婆诧异的看了看傅月华,没有多嘴说什么。这稳婆在华城还算是较有名气,不知道为多少达官显贵家接生过孩子,这主母愿意亲自喂小孩的,也没几个。   小楚安人小劲儿可不小,许是饿的狠了,张嘴咬住一吸就吸出来了,可把傅月华疼的够呛,轻轻的在小楚安的嫩屁股一拍,这货居然还不耐烦的动了两动,丫鬟们都是忍俊不禁,低下头笑了出来。   过了会儿稳婆道:“夫人,得换一边。”   傅月华将小楚安掉了个头,小楚安喝的正兴起呢,一下子没的吃了张嘴又要哭,傅月华忙把另一边凑了上去,正好塞在小楚安大张的嘴里,小楚安一愣,抱着又吸了起来,不用说,又是一番疼痛。   小楚安喝饱了,眨巴着眼睛就混混欲睡,傅月华忙轻轻的摇晃着,没多久小楚安就吸着大拇指睡了过去,傅月华瞧着怀里安静的儿子,心里的满足简直快要溢出来了,附下头去,在脸上轻轻一吻,方才轻手轻脚的交给稳婆。? ☆、第 39 章 ?  次日,丞相府送来一份厚厚的礼,还有一封书信,傅月华打开一看,全是沈氏先时为小楚安缝制的衣裳,眼眶顿时酸的不行,稳婆见了忙劝道:“夫人不能哭,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到老都治不好的。”   傅月华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但眼眶还是红的,妙心拿起书信递给了傅月华。   傅月华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有时间我会去天牢一趟,记得送一副孩子的画来丞相府。   傅月华看完,将信慢慢折好,递给妙心,“妙心,烧了。”   妙心点点头,接过放在烛火上。   傅月华又道:“妙言,去寻一个画技好的画师。”   妙言低身应下。   次日,妙心亲自把小楚安的画像送到丞相府,不多时便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一晃三个月而过,这日,妙心急匆匆的进了主院,行至傅月华身旁,道:“夫人,边关的捷报传回来了,关外异族被打退了,且签订了十年不犯边关的条约,不日将军将拔营回城。”   傅月华逗弄小楚安的手顿了顿,点点头道:“去告诉锦缘,她知道该怎样安排。”   “那……”   “将军回城之日我会带着安儿和许姨娘前去迎接。”   妙心垂下头去不再多说。   三日一晃而过,楚越昨日已带领军队驻扎在华城外,稍作休整,只等今日率军进城。   将军府。   傅月华早早起身,穿戴好衣饰,小楚安也被人伺候着穿好了衣裳,抱至傅月华身前。   傅月华伸手接过小楚安,瞧着小楚安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傅月华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许姨娘来了吗?”   “回夫人,姨娘已在门外侯着了。”   傅月华点点头,“走吧。”   傅月华行至门边,许之柔见傅月华出了,低身行了个礼,傅月华点头示意,没有开口。   一行人行至大门,依次上了马车。行驶到城门口时,车夫稳住了马车。   傅月华由妙心扶着下了车,瞧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有些恍然。   此时情景与两年前何其相似。   也只是瞬间,傅月华变回过神来,领着人往五味楼而去。   未曾想,又是那个房间。   只不过两年前只是她与妙心,而现在,多了怀里的小包子和许之柔。   进了房间,伙计奉上茶水之后,屋内安静下来,时不时的听见傅月华逗弄孩子,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不多时,外面热闹起来,傅月华抱着小楚安立与窗前,往下看去。      楚越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领着众将士们缓缓入城。   一年不见,楚越少了分青涩,多了几分凛然,浑身上下都透着杀伐之气。不时的朝两边的百姓点头示意。   傅月华在窗边看着他,一如两年前的专注。   楚越经过五味楼时,莫名的抬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傅月华抱着孩子,矗立在窗口,他楞了楞。   傅月华见楚越抬头,勾起唇角笑的浅浅淡淡,即使只是远远一望,楚越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冷意。   楚越不明白,为何傅月华是以这幅面容待他,明明是她心狠手辣害他的孩子不是吗?现在他都打算放下往事了,她还有什么资格揪着不放?   沉思间,大军已从五味楼前缓缓而过,傅月华瞧着楚越的背影,唇角笑意未收,朱唇轻启,“回吧。”   声音虽轻,但屋内人依然听的个清清楚楚,均低身道:“是。”   待回了将军府,傅月华坐在主院正房外间的椅子上道:“将军没个三两日回不来,这几日你们也别瞎忙活,府里有锦缘做主,住院内也别弄的乌烟瘴气。”   “是。”   .   这三两日间,宫里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抬进将军府,而想邀傅月华赴宴的帖子也是满满当当。   傅月华瞧着桌子上快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帖子,觉得颇为好笑,楚越未凯旋归来的时候,将军府何其冷清,皆因她是前相之女,一个个生怕与她交好惹祸上身。现如今楚越凯旋而归,全然忘了之前的冷漠,一个个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友迫不及待的把帖子往将军府送,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傅月华沉吟了片刻,道:“妙心,将这些帖子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妙心迟疑不已,“这……”   “将军能有今天靠的是在战场上的奋勇杀敌与当今圣上的赏识,将军,不需要也不能有交好的达官显贵。”   妙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依言将帖子拿了下去,吩咐人一家一家送回去。   偏院。   “姨娘,这夫人是不盼着将军好吧,那有大人在官场上行走不需要交好同僚的?”   许之柔横了青檬一眼,青檬悻悻的闭上了嘴。   许之柔这才道:“夫人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哪里是你我能够多嘴的,我看你是松泛日子过多了,皮紧了。”   青檬笑嘻嘻的低下身去,“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定不再多说。”   许之柔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行了起来吧。”   谁知青檬没有起身,回头看了一眼。   房内的丫鬟都有眼色的退了下去,青檬笑嘻嘻的模样不再,道:“姨娘,如今小少爷都快满三个月了,你真打算放手了吗?”   许之柔依旧笑着,只笑意不达眼底,反而透出几分阴冷,“放过?呵,我许之柔岂是这般大度之人?且再让她快活几日,拥有了再失去,可比失去未曾拥有过还要痛苦百倍。她傅月华给予我的痛苦,不百倍还回去,怎能甘心?”   “姨娘,我不懂,为何不选在将军没有回来的时候动手?如今将军已经归来,小少爷无论如何都是将军的孩子,若是将军知道了……”   “将军想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动手将军都能知道,他不想知道,就算我在他身后动手他也会装做看不到,这男人,凉薄的很,对我如此,对她亦是如此。你想想,到时,孩子血流一地,男人凉薄如斯,那场面,岂不是更为快慰?”? ☆、完结 ?  三日一晃而过,傅月华正在房内逗弄小楚安,门房匆匆的进了主院,对着门内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怎么会这么快?傅月华收回逗弄小楚安的手,疑惑不解。但还是迅速的赶往前院。   到前院时,楚越正坐在正厅内的椅子上,许之柔在一旁伺候。   傅月华放慢了脚步,行至楚越身边轻声问道:“将军,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楚越抬起头看着傅月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偏过了头,“圣上吩咐了差事给我。”   傅月华轻轻皱眉,没有多问。   楚越又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后再说。”说罢起身大步而去。   正在此时,丞相府的阿贵正行至门前,却又不进来,傅月华顺势坐在椅子上,妙心去大门前,阿贵递给妙心一封书信便走了。   妙心快步走至傅月华身边,将书信递给了傅月华,傅月华捏在手里,并没有打开,许之柔识趣的对着傅月华行了个礼,“夫人我先回偏院了。”   傅月华点点头,许之柔便领着人离开了正厅。   傅月华这才拆开手中的书信,只看了一眼,双眼蓦的睁大,将手中的书信捏成了一团。   “明日我要出府,妙心留下来看顾安儿,妙言跟着我去便可。”   次日。   傅月华按着平日的时辰起身,由着丫鬟们伺候着穿好衣裳,对妙心道:“去找一身百姓穿的干净衣裳,身形于我相近的。”   “夫人……”   “不必多说,找来就是。”   妙心只得去了。   待楚越出了府后,傅月华让妙言拎着妙心找来的衣裳,上了马车直奔丞相府而去。   到了丞相府门前,沈纶早已候着了,傅月华跳下马车,急急朝府内奔去,见着沈纶,袖子一挥,厅内的丫鬟下人俱都退下了下去,傅月华问道:“表哥,你昨日传信于我的事情可是真的?”   沈纶点了点头,“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欺骗与你。”   “可现在,不是刚刚入秋吗?”   “圣上一声令下,那怕是春季姑父姑母也逃不过此劫。”   傅月华沉默半响,“待我去法场。”   沈纶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能去!”   傅月华没有开口,但沈纶明白,他若是不带她去,怕是她自己也会偷着去。沈纶无奈的点点头。   傅月华俯下身行了个大礼,“我知道与表哥为难了,但我不能连我爹娘最后一面也不见,表哥的大恩傅月华铭记在心。”   沈纶忙把傅月华扶了起来,叹息一声,“我答应姑父要好好照顾与你,你所求之事我也会竭尽全力的去办,以后莫要如此。”   傅月华微微点了点头,自去明珠院换了衣裳,后吩咐妙言留在丞相府,自己与沈纶上了马车直奔法场。   到法场时,邢台周围已经围满了百姓,沈纶护着傅月华挤到前面。只见傅清与沈氏二人穿着囚衣,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被人押着跪在邢台上,两旁旁刽子手执刀而立,只等监斩之人扔出令牌,便砍下面前两人的头颅!   傅月华的目光移到不远处的监斩台上,楚越一身官服,面色肃穆的坐在椅子上。   傅月华紧紧的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满朝的文武百官,怎么能是他,怎么能!!   监斩台上的楚越看了看天色,而后面无表情的扔下令牌,令牌落地,刽子手高高扬起锋利的大刀,对着囚犯的脖子狠狠的落了下来。   傅月华的眼里几乎要渗出血泪!嘴被身后之人紧紧捂住,身子也被禁锢动弹不得半分!见着爹娘的头颅滚下邢台,傅月华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傅月华再醒来时,已经在马车内,靠坐在马车壁上,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泪水,仿若一潭死水。   “月儿,姑父姑母的尸身我会代为收敛,只是葬礼,不能办了。”   傅月华点点头,没有开口。   就这么一直沉默到马车停下,傅月华率先下了车,进了丞相府换了衣裳,出来时,沈纶正在门口等着。   傅月华行了个礼,什么都没说,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马车在将军府停下,妙言扶着傅月华下了车,进了将军府大门,发现门房居然不在?   傅月华现在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些,沉默着走向主院。   刚跨进主院大门,傅月华就如被一把利刃刺破了心脏,动一步都觉的疼入骨髓。   还未满三个月的小楚安被人扔在地上,满身都是血。   傅月华一步一步的挪过去,跪在地上,动作轻柔的抱起小楚安,手指探向小楚安的鼻下,而后把小楚安紧抱在怀里,身子不住的颤抖。   妙言随后进了院子,紧捂住嘴,顿时泪流满面,而后飞快的跑出院子去请大夫。   大夫被请来了,可丝毫近不了傅月华的身,谁若靠近傅月华就如同疯了一般往后退,傅月华抱着孩子缩入了墙角,头发凌乱,满身血污。   此时楚越也回了府,闻讯赶往了主院,见到此副情景,不禁后退两步,抓住一旁的妙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声音里有着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恐惧与害怕。   “还能有什么事,小少爷死了,夫人疯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许之柔从院子门后走出,脸上的笑意张扬而刺眼。   楚越松开了妙言,一步步走进许之柔,“是你?”   许之柔依旧笑着,“不过一命赔一命。”竟就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了。   楚越紧紧抿着嘴,目光从许之柔身上挪开,走向傅月华。   傅月华察觉有人接近,不停的挥着手想要驱赶来人,楚越抓住傅月华的手腕,“月儿,是我。”   傅月华渐渐停止了挣扎,抬起头,那是楚越从未见过的脆弱与哀伤。   傅月华睁开楚越的手,抱着孩子递至楚越身前,脸上浮起楚越熟悉的笑意,清清淡淡的绕在嘴角,“楚越,这是我们的孩子,我爹给他取名叫楚安,我爹本来取了两个名字,说男孩叫楚安,女孩叫楚乐,是希望这两个孩子,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你看他长的多像你,以后,我教他认字,你教他习武,好不好?   楚越面前的孩子,抬起手去轻轻触碰了小楚安已经冰凉的笑脸,轻声说,“好。”   傅月华笑的越发开心,将楚安抱回胸前,轻轻摇晃着,“安儿,你听见了吗?你爹说要教你习武呢。”   楚越扶住傅月华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月儿,安儿已经死了。”   傅月华脸上骤然变色,挥开了楚越的手,“你胡说!我的安儿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你骗我!你骗我!!!我的安儿会平平安安一辈子!”   “月儿……”   傅月华突然噤声,死死的盯着楚越,嘴里喃喃着,“都是你,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尖利的声音让院子里所有人都心生怜悯。   傅月华骤然起身拔出楚越腰边的佩剑,朝着楚越的胸口狠狠的刺了进去,楚越侧身只来的及避开要害,肋下被刺了个正着,傅月华拔出剑还待再刺,楚越手一翻擒住了傅月华的手,一用力佩剑便叮当落地,又一个手刀落在傅月华颈部,傅月华顿时昏迷。   此时沈纶带人闯进了将军府,见傅月华的模样心疼的几乎不能自已,从楚越手中抢过傅月华,狠狠的推开楚越。   楚越已经受伤,被推的踉跄两步,许之柔在身后扶住了他。   沈纶冷冷的盯着楚越,将傅月华交于妙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扔在楚越面前,“从此以后月儿与你再无半分相干!”说罢抱起傅月华出了将军府。   楚越站在原地,目光落到地上的之上,休书二字映入楚越发红的眼眶。   .   近日华城内流传着一则十分劲爆的八卦,说是被封为镇远候的楚大元帅的嫡子被妾侍谋害,楚夫人被刺激的失了心志,楚大元帅因此就休了楚夫人。俱说那楚夫人还是前相之女,与当朝丞相沈纶是表亲。   那楚夫人被休之后便消失于人间,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楚夫人被休后不久丞相便说要告老,这位丞相年纪仅仅弱冠之年,说告老那不是开玩笑吗?谁知当今圣上竟批了!让华城内的官员与百姓都大跌眼镜。   将沈纶与楚夫人的消失放在一起……   百姓们讨论的顿时更欢乐了。   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了华城巍峨的城门,一路向远方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的半死,终是写完了,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总之谢谢wanying小天使的一路陪伴,第一本书写的磕磕绊绊,也乱七八糟,因此多数时候都卡的不知道如何写下去,尤其是最后一点,没有ta可能这本书我就真的坑了,谢谢wanying小天使的支持与陪伴,是你给了我不坑的信念,抱抱(づ??????)づ 嗯,对于结局的安排,我只能说这个故事一开始想的就是这个结局,不是烂尾,真的。 番外的话,小天使想看就留评说一下,番外这个东西,只要小天使要就肯定有啦~ 然后……下本书见么么哒~\(≧▽≦)/~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